白小波他們只是想在這裡建立一個根據地,然後迎接黃少秋帶領五萬海豹營主力過來,依託這裡的地形據點進攻樑國佔領的川蜀南邊三郡,可不想跟剩餘的烏蠻人在深山密林中打游擊戰。
白小波的命令很快就傳到五十艘戰艦上,五十名艦長奉命分成兩隊,向烏蠻人發起了進攻,旁邊三名參議卻是欲言又止……
白小波立刻猜出這三名剛剛從范陽學院畢業不久,雖經歷戰陣,卻因爲這幾年遠東軍所有的戰事實在是太順了,不識人世險惡的參議在想什麼。
“你們三人是不是認爲我們遠東軍是仁義之師,是不是對本將剛纔下達的命令,士兵們要去做的事感到不齒?”
“卑職不敢。”三名參議連忙抱拳躬身,但一名參議咬牙道:“卑職只是覺得,我們只要殺了烏蠻人的青壯,將那些反抗的老弱婦孺擒獲便可,實在是沒有必要……殺死老弱婦孺。”
三名畢業於范陽學院的參議的確有些躊躇,他們加入海豹營也就一兩年,只打過揚州的那一場仗,那是打着懲戒謀逆賊子宇文智及而行的誅伐,並無過多殺戮。
而眼下白小波卻不加掩飾的讓士兵去幹類似強盜水寇才做的事情,這三名年輕的參議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覺得這不是“正義之師”和“文明之師”該做的事情。
對范陽學院畢業的同窗,白小波向來比較有耐心,但也一直比較嚴厲,所以他在幾位參議心中的形象其實並不是很好。
但白小波根本不在乎這些參議是怎麼看他的,此時冷笑道:“爾等對宋襄公的故事應該瞭解吧?”
“春秋戰果之時,宋襄公拒絕乘楚軍渡泓水時半渡而擊,說,吾等號稱仁義之師,怎麼能趁人家渡河攻打呢。接着,又放任楚軍排兵佈陣,雙方正面陣戰,結果宋襄公大敗,還被楚軍射傷了腿,但他又說,我是君子,不重傷,不擒二毛,這便是仁義之師,豈能行此乘危扼險之舉哉?”
說到這裡,白小波臉上的冷笑譏諷之意更甚,冷笑道:“爾等在范陽學院兵事之課上,教官是如何說的,爾等難道忘記了嗎?”
三名參議臉上頓時佈滿了冷汗,一起拜倒,齊聲道:“當時教習說兵以勝爲功,雙方無所不用其極,絕不能講究什麼君子之道……”
“爾等既然還記得教習的話。”白小波冷哼道:“難道還認爲宋襄公和教官誰說得對?”
三名參議臉上的不滿之色早已蕩然無存,而且一臉的羞愧之色,其中一名參議道:“自然是教習說得對,兵者,詭道也,以勝爲功,身爲將吏,不能有不忍之心……”
白小波肅然道:“如今亂世當道,王爺興兵統一天下,結束亂世,北方還未一統,我遠東軍還需要打很多的仗。不是本將不想爲君子,讓我遠東軍做仁義之師,而是因爲,這就是戰爭。”
“這烏蠻人與漢人百姓不同,按照軍情府提供的情報所說,烏蠻族其實沒有建制的軍隊,只有族中勇士和武士,但也可以說是全民皆兵,從烏蠻族派人襲擊我們船隊開始,我們雙方戰爭便已經打響,而當我們將戰艦開到他們大寨之前的時候,對烏蠻族來說我們就是侵略者,他們便不會限於兵卒青壯,那些老弱婦孺,也會變得極其兇悍驍勇,哪怕是半大的孩子,會用弓矢,用刀,用木棍來反抗暗襲我們遠東軍的將士,而若放任她們逃走,深入密林之中,必然會後患無窮。”
三名參議再次拜下,羞愧欲死,齊聲道:“卑職受教了。”
白小波一邊用望遠鏡看着遠近的戰事,聽着喊殺聲和慘叫聲,笑道: “再說本將並沒有下達格殺滅族的命令,只要他們放下武器,不再反抗,便可留其性命,畢竟我們在這裡立足,還需要不少勞力,而只他們聽話,過不了多長時間,他們也可以變成王爺治下百姓。”
有一名參議忽然問道:“將軍,這些烏蠻人也能夠成爲我遠東軍的百姓?”
白小波耐着性子,道:“我遠東軍上下雖然從未尊儒家爲王道,但是儒家講究‘有教無類’還是非常有道理的,王爺對治下之民也正是這樣做的。”
但那名參議依然有些遲疑,道:“那些烏蠻人……”
這名參議指着岸上,被海豹營士兵追殺,逼着跪下投降,然後又拴在繩子上,有着奇怪紋身的烏蠻族人們:“將軍,他們也是可以的教化的麼?”
白小波略微沉思,道:“既然古時有用夷變夏者,蠻夷戎狄之中,也出過一些賢人,應也是可以教化的。”
另一名參議猶豫了一下,說道:“將軍的意思是可以將這些蠻夷教化成華夏之人?”
最後一名參議也插口道:“自古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故稱夏……這恐怕有些難。”
白小波顯然不想與三名參議在這深入探討這個問題,直接下令道:“爾等三位參議聽令,本將命令你等三人在這烏蠻族行教化之事,給吾等一年時間,看能否有所變化,若是素有成效,我會替三位向黃將軍,乃至向王爺請功。”
三人神色一肅,雖然還有一些不同意見,但這是軍令,且又有機會立下大功,立刻有些激動的領命。
“你們要告訴烏蠻人,我們不會將他們的孩子變成奴隸,也不會像之前的隋朝和如今的樑國那樣剝削他們,視他們爲豬狗……”
三名參議若有所思,白小波繼續笑道:“你們要教化他們,讓這些烏蠻族小孩長大後,聽得懂漢語,再過十年、二十年,一代人、兩代人,最終讓他們變成和我們沒有什麼區別!”
白小波說得很高尚,但他自己心中卻是想起蛇島上那位魔女總教官說過“所謂文明,不過是披上層薄薄外衣,遮掩那些血跡斑斑的野蠻而已。”
當時,魔女總教官還面無表情的說過:“歷史上有兩種時代: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
白小波不知道眼下屬於那種,也不能確定,未來在王爺帶領遠東軍的努力下,這天下,會不會升華成人可以爲人的時代……
但他是魔女總教官的得意學生,考慮問題其實和聶小雨有些類似,非常的現實和實際,所以白小波卻是知道,奴隸也分兩種的。
一種是不會聽話的奴隸。
白小波這樣想着的時候,漠然的看着岸上被按倒後,仍不斷反抗,試圖咬掉遠東軍士兵耳朵的烏蠻人一名女子。
“還有一種是會聽話的奴隸!”白小波暗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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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蠻人口本來有五六萬,但被蕭銃的樑軍擊敗,好幾個寨子部落直接被滅族,死傷慘重,如今只剩下兩萬多人,青壯武士只剩下三千來人。
此次樑國派了使者過來,威逼他們去襲擊一支一千人的遠東軍水師。
烏蠻人當然不想去,打仗本身就要死人,更何況秦安毒王和遠東軍的威名和兇名,即使是烏蠻人也是聽說過的。
但是樑國使者帶來了樑國的皇帝蕭銃的命令:若不出兵,樑國大軍便會到來,將烏蠻人直接滅族。
在衡量過利弊之後,烏蠻人直好出兵,想着兩千人打一千人,而且是他們最爲擅長的江河之上打仗,即使遠東軍真的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自己一方武士肯定也會有死傷損失,但肯定能夠殺了那支遠東軍。
不料,第二天一大早,五十艘戰艦順着河流,擠滿了他們寨子旁邊的河道。
族長烏雞和蠻巫烏鬼萬萬沒想到,他們的兩千勇士輕易慘敗不說,只給敵人造成了極小的傷亡,甚至他們的一千人成了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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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緊接着就忽然出現在他們寨子前面,並堵死了寨子附近的兩條分汊河道!
烏蠻人雖然是當年隋軍和如今的樑軍的手下敗將,但是那主要是因爲他們兵力有限,至少眼下敵人打上門來,他們表現得非常勇敢,甚至是開始拼命。
奇怪的號角聲中,剩下的一千來多勇士已經衝出了寨子。
烏蠻族的族長烏雞已經來不及找那算錯吉凶的老蠻巫烏鬼算賬,因爲遠東軍的龐大樓船,已在槳葉的推動下,同山一般朝他們壓來!
白小波站在主艦之上,目不轉睛看着這壯觀的一幕,雖然看上去,結局已然註定。
“凡料敵,有不卜而與之戰者八,說得真是沒錯,此戰我們有軍情府的情報和之前俘虜的情報,我們做到了知己知彼,故此戰……”
白小波望着在遠東軍迅猛的攻擊下,組織起來的近千烏蠻武士已經慌作一團,炸鍋似的四散突圍,衝進了大寨,遠東軍的士兵跟着也輕易衝進了大寨之中,笑道:“易如甕中捉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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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持續了半天時間,烏蠻人剩餘的青壯死傷泰半,剩下的皆爲遠東軍所俘,最後用藤蔓拴着,排成長隊,全部聚集在大寨最中間的平地上。
白小波用了幾天時間,以分化、安撫、威逼利誘等手段,初步控制了烏蠻族,讓還活着的烏蠻族人暫時安心下來當苦力之後,便在第一時間派人去給黃少秋報告。
他們最開始的計劃本來是要去與遠東軍本來就有聯繫的白蠻族,但白小波臨時改變了注意,這主要是因爲比起烏蠻族所在,逃到深山密林中的白蠻族位置太偏僻了一些。
接下來,他們海豹營五萬人只要扛過樑國很快就會到來的圍攻之後,便會以烏蠻族所在爲根據地,逐步去攻下川蜀南邊三郡,乃至後期遠東軍全面攻打樑國,這裡也將會是一個非常好的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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