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火搖曳着,躺在牀上的男子面色慘白。魅傾城靜靜的看着那張憔悴、哀傷的臉。視線下移,停留在他的手上,他的手緊緊的握着,明明是殘破不堪的身子,如今更是連起身都困難的男人,卻緊緊的攥着拳頭。
魅傾城終是忍不住,將那緊握的拳頭掰開,一抹粉紅從手中滑出,魅傾城呼吸一滯,愣愣的看着滑落在地上的那一抹粉紅。
一朵桃花,一朵開得燦爛的美麗桃花,此刻正靜靜的躺在地上。蕭然將它握的有多緊,從她剛纔費力的掰開他的手便能看出,明明身受重傷,卻將所有的力量用在手上,緊握着那一朵桃花,卻沒有損傷絲毫。那桃花,一如既往的綻放着。
魅傾城深吸一口氣,神色複雜的看着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直到昏倒前的那一刻,他一直再說着柳盼兒的事情,從小到大,點點滴滴。讓她看到了一個不同於她記憶中的溫婉女子。更讓她看到了,這個男人對柳盼兒的深情。
夜已經深了,外公年事已高,早已睡下。但是她知道,今夜除了這個昏迷中的男人,沒有人能夠睡着。
方纔,她看到了外公眼中的自責與愧疚。
那個將一生都獻給了東嵐的老人,當年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兩個年輕人的愛情。他一直認爲柳盼兒的不幸是他造成的。對於他的妻女,他虧欠了太多。
他沒有看到妻子最後一面,他沒有看到兩個女兒的變化。是他造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女子的不幸。
所以,他辭了官。他要用最後的時光,去補償。失去的已經失去,他改變不了。但是,還有傾城。這些年來,傾城受了太多的苦。雖然她從未說過,但是,以一己之力建立畔池山莊,讓畔池山莊成爲天下第一莊,富可敵國。他知道,這要付出多少。
傾城是他生命中第四個最重要的女子。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所以,他回來了。回來幫助她。
“你去睡吧,我沒事的。”魅傾城擡頭,撞進了一雙慈愛的眼。
那樣的眼神,她只在柳邑眼中看到過,但是,不一樣的。她說不出什麼不一樣,但是她就是能夠感覺到那是兩種不一樣的眼神。
“她一直在等你。這些年,支撐她的,不是我這個女兒,而是你。”魅傾城深切的感覺到,當她說出這句話之後,蕭然渾身都在顫抖。
“我辜負了她……”蕭然閉上眼,掩去眼中的沉痛與哀慼。
看着那個悲痛欲
絕的男人,魅傾城忽然想起無數個夜裡,柳盼兒輕輕的撫着她的臉,說“你本該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那個時候,她不明白。因爲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幸福。那是個離她很遙遠的東西,她從未奢望過。
可是有時候,她睜開眼,看着柳盼兒站在窗前,凝視着天邊的月亮所散發出的憂傷與思念,她的心中是有些震動的。因爲那個時候的柳盼兒不同於她見過的任何時候的柳盼兒。
“娘說,我本該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孩子。”鬼使神差的,她對他說出這句話。
“你娘說的對,你該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看着魅傾城迷惑的眼,蕭然點頭。
魅傾城眉頭輕蹙,最幸福的孩子?不,她不是。前世今生,她都不是個幸福的孩子。她連安穩平淡的生活都沒有,又有什麼資格說幸福呢?可是,如果,如果她是他和柳盼兒的孩子。那麼……
魅傾城心中一驚,她不明白這種想法是怎麼萌生的,但是卻無法甩開。若她是柳盼兒和蕭然的孩子,那麼,或許,不,是一定。若是柳盼兒和蕭然的孩子,那麼,她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只因他們彼此深愛,在他們的愛情與期待中誕下的孩子,怎能不幸福呢?
“你休息吧,我走了。”幾乎是落荒而逃,魅傾城第一次覺得如此狼狽,只因那雙溫柔中帶着慈愛與寵溺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
父親,那究竟是怎樣的角色?但至少,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
顧榮軒嗎?不,他只是她的仇人。
“傾城,你要幸福啊!”一聲嘆息從身後傳來,帶着深深的祝福。
傾城?多久沒有人喚過這個名字了?自從柳盼兒死後,就再沒有人這麼喊過她了。久到,她都幾乎忘了,這是她的名字。可是,此刻聽到這個名字自這個男人口中喊出,竟如此的親切。
庭院之中,魅傾城心中一片煩躁。不想他死,不想讓他就這樣死去。從未有過的感覺,讓她煩躁,清涼的夜風也吹不走那凌亂的思緒。
“小娃娃,你一個人在這兒幹什麼啊?”伴隨着一聲玩世不恭的笑語,一道身影閃過。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魅傾城看着這個消失許久的人再次出現,肩上還跟着一道雪白的身影不由挑了挑眉。
“吱!”的一聲,原本趴在寧致遠肩頭的白貂一閃身,整個投入魅傾城的懷中。親密而討好的伸長舌頭,舔着魅
傾城的臉蛋。
“喂!”寧致遠見狀不由氣的吹鬍子瞪眼。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傢伙,也不想想是誰好吃好喝的照顧它,它倒好,見到主人就把他給扔到一邊了。
“你拐帶了我的貂兒。”魅傾城淡淡的開口。
“誰拐帶了?我那是看你忙得沒時間照顧才幫你照顧幾年,你也不看看,貂兒現在這身形可都是我照顧有方!”寧致遠嚷嚷着。
“你來做什麼?”魅傾城也不與他爭辯,直接問道。
“找你。”寧致遠也答得乾脆。
“我說過了,不會做你徒弟。”魅傾城撫弄着貂兒的雪白皮毛,漫不經心的拒絕。
“哈!不做徒弟,做徒弟媳婦兒也是一樣的。”寧致遠怪笑一聲,一臉得意的看着魅傾城。
“什麼意思?”魅傾城這才正眼看向寧致遠,心中卻有了答案。
“墨兒那小子難道沒告訴過你,他師傅是誰?”寧致遠一瞪眼,面色不善的開口。
“沒有。”魅傾城點頭。
“什麼?這個小兔崽子,真是忘恩負義啊!我辛辛苦苦教了他這麼多,含辛茹苦的將他拉扯大,他居然連我都沒跟你說啊。真是太過分了啊!”寧致遠一臉憤恨的開口悲呼。
“如果你來是爲了說這些亂七八糟的,那你可以走了。”魅傾城淡淡的打斷他的話。
“哼,真是不可愛,和墨兒那臭小子一樣,一點兒也不可愛。”寧致遠悻悻的撇了撇嘴。
“你到底來幹什麼的?我心情不好,不想再問一遍。”魅傾城提醒着。
“哎?我沒說嗎?那小子沒告訴你?”寧致遠還想打哈哈,卻因魅傾城掃過來的雙眼閉上了嘴,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道“我是被那臭小子挖來救人的啦。”說着,還附送了一個白眼。
聽聽,聽聽。這話是一個師傅該說的嗎?居然被徒弟挖過來救人。真是反了天了。不過,誰讓他就是怕了那小子掃過來的冷眼呢?
“你能救他?”魅傾城豁然起身,一把抓住寧致遠的衣襟。
“哎!親點兒親點兒。我說你們一個個的難道都不知道敬老嗎?真是無法無天了。”寧致遠怪叫着。
“救活他,我就做你的徒弟。”魅傾城正色道。
“哎?”寧致遠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魅傾城,隨即驚喜被一陣失望所替代,悻悻道“算了,那臭小子會殺了我,你還是做我徒弟媳婦兒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