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城作爲冀青二州的商貿中心,南北兩城自然都建有行宮,供州王駕臨時居住。
江鴻懷着忐忑的心情,跟着董惠來到了南城的青州王行宮。
就算方九不知道江鴻在這,這一次見面肯定也就漏了陷,但他又沒有理由拒絕。
既然方九知道江鴻在董府,那麼他若不去,必然會連累董家,江鴻已是騎虎難下,只好硬着頭皮前往,一路上心裡一直盤算着見面的措辭。
內容無非是兩點,第一就是爲自己的不告而別道歉,其次便是想好怎麼推脫他的招攬。
不用想也知道,這次見面,方九肯定會拉攏他,希望他能重回麾下,尤其現在這種局勢,正是需要他力挽狂瀾。
江鴻心事重重,不知不覺間已來到了行宮內,剛進來便遇到了老熟人——方九手下第一猛將,杜三刀。
這人原名杜三,和方九一樣,都是沒有正經名字的貧民出生,江鴻第一次遇到方九時,這杜三就已經跟在方九身邊,兩人組團乞討,兄弟情深。
後來江鴻忽悠方九創業後,杜三便成了元老級的老員工。
這人生的五大三粗,身板極其魁梧,與吳煉有的一拼,打仗極爲勇猛,甚至在方九的麾下,一直流傳着“文江鴻,武三刀”的說法。
一行人一見到杜三親自出來迎接,董惠立刻拱手道,“杜將軍親自相迎,實在是不生榮……”
話還未說完,杜三已經走過了他,直奔他身後的江鴻而去,“好你個江大鳥,這幾個月上哪去了?想死老子我了!”
江大鳥,這是杜三對他的暱稱,源於有一次杜三學寫字,將他的名字寫成了“江紅”,惹來一陣嘲笑。
在得知是鴻雁之“鴻”時,杜三特意問他這個字是什麼意思,他便隨意的回答道,“就是一種大鳥。”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江鴻不知該興奮,還是該羞愧,只好賠笑道,“三哥近來可好?”
“老子好得很!九哥一直惦記你呢,這次來了可就別走了!”
江鴻本該拒絕,但知道他的性格,若直言不留,肯定會惹來大吵大鬧,只好先順着他說,“好,好……”
“對了,阿欣姑娘我也給接來了,這丫頭一開始看見我,跟見了鬼似的!”
江鴻與董惠均是一驚,沒想到劫持阿欣的人,居然是他?!
怪不得她慌慌張張的逃走,是不想讓他們發現,江鴻也在此處。
她考慮到了江鴻的處境,此時和老領導見面,絕對是件麻煩事。
“阿欣她……沒受驚吧?”
杜三憨憨一笑,“放心!我還不知道她嗎?見了鐵甲就犯怵,放心好啦!現在她正和九哥玩彈棋呢!”
彈棋,是很久以前就出現的一種遊戲,後來在象棋與圍棋出現之後,便逐漸淡出上層社會,後來漸漸發展成小孩子們的專屬遊戲。
聽到王爺居然陪姬欣玩這“不入流”的彈棋,董惠驚得目瞪口呆。
江鴻卻沒那麼驚訝,因爲彈棋沒那麼多講究,在路邊用石子畫幾個格子,用小石頭就能玩起來,所以是窮人家爲數不多的娛樂之一。
從江鴻第一次見到方九開始,就知道他很喜歡彈棋,相反姬欣這個從小在王宮長大的郡主,卻從沒玩過。
所以準確來說,應該是姬欣陪王爺玩。
不過更令董惠驚訝的是,看樣子這位江公子和阿欣,居然還是王爺的老熟人?
這可真是太奇怪了,王爺怎麼會和邊境之人有交情?
兩人有說有笑的,來到了行宮正中的大殿,剛進門,就見一個瘦削的身影趴在地上,撅起的屁股,一會兒朝左,一會兒朝右,像是在觀察地上的某個東西。
而他的對面,則是笑的格外開心的姬欣。
“阿九哥哥,你再玩下去,這地磚可就要被你擦乾淨了!”
“哈哈!阿欣妹妹,你這彈棋的技術,可日益見長啊!我都快趕不上你了!”
這場景實在是詭異,董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進大殿,杜三徑直走上前去,對趴在地上那人笑道,“九哥!你看看誰來了!”
那人直起身子,回過頭,露出那張熟悉的黝黑臉龐。
那極粗極厚的眉毛,特別有特點,而且他也沒有穿上王爺的蟒袍,江鴻一眼就認了出來。
姬欣也看到了江鴻,欣然笑道,“江先生!”
方九起身,雙手背在身後,緩緩踱到了江鴻面前,兩人對視之間,已交換了彼此的心聲。
“子翎,咱終於又和你見面了。”
比起以前,方九已經變了很多,樣貌倒是沒什麼變化,而是他的言行舉止,比以往規矩了很多。
不過他還是習慣用“咱”自稱,這習慣保持了半輩子,改不了了。
江鴻苦笑着拱手說道,“主公。”
“主公?!”董惠怔怔的唸叨着。
方九看向董惠,笑道,“你就是老董的二公子吧?”
“是……小侄董惠,拜見王爺千歲!”
方九微微點頭,“你爹幫了咱很多,這段時間也着實辛苦他了。他與你大哥還在北面盯着,所以今晚讓你來代他們迎接咱。”
“是……王爺大駕光臨,敝府失禮了。”
“無妨,你先下去歇一會兒,咱和老朋友敘敘舊。”
董惠更加疑惑的瞥了江鴻一眼,隨後躬身道,“遵命。”
說完,他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大殿。
眼下沒了“外人”,方九立刻恢復到江鴻熟悉的模樣,指着他鼻子罵道,“你個挨千刀的王八蛋!老子會吃人是怎麼的?你他孃的跑什麼?!”
看到這熟悉的主公,江鴻也逐漸恢復到以往的神情,“主公啊,你也知道我,閒雲野鶴一個,不喜歡做官。”
方九叉着腰,破口大罵,“放屁!你他媽三年換了7個主公,算上老子你都換了8個了!你這是不喜歡做官?
咱一直以爲你是沒看上那7個,沒想到,到了最後你居然連咱都看不上了!”
江鴻趕忙擺手,正想辯解,就見他拍了拍手背,繼續罵道,“咱就不明白了,咱一直按照你的規劃做,一路順利的坐上了王位,你有啥看不起咱的?!”
江鴻苦笑一聲,百感交集的吐出了四個字:“人各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