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繃緊了神經,這一刻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成則無限光明,前路波瀾壯闊,敗則身死道消,寂滅在這黃泉,沒有人會知道,從這天與地之間除名。
“開始了。”
麒仙道,慢慢站起來,在不歸谷血色的大地上行走。
“轟”
他只是走着,大地就在他腳下淪陷了,又展現出屬於凡人的力量,這讓蘇杭近乎可以肯定了,真的有這種力量存在,屬於凡人,可與修士爭天。
“轟隆隆”
大地一寸寸淪陷,越來越低,同時也越來越厚重,以老頭子爲中心向下塌陷,巨大的石塊突起,又被壓下了地面,同時,一條縫隙拘禁了蘇杭,將他壓在大地下,只露出頭顱,越來越緊,如鋼筋穿進身體,壓迫得蘇杭骨節作響,露出一道道紋路,周身都迸出血口,流淌出一縷縷鮮血,融入赤色的大地。
他強忍着沒叫出聲,任由大地壓迫己身,將他縮小到了近乎皮包骨頭的程度,鮮血都要流盡了,肉體的水分被擠出來,整個人剎那間就到了將死的地步。
這還只是一開始,用大地的厚重之力鎮壓己身,蘇杭就差點掛掉。
緊接着,大地裡涌出一股莫名的氣息,從更深處傳來,同樣壓在了蘇杭的身上,固定筋骨。
這股氣息太厚重了,堪比星辰之力,若毫無顧忌的壓在蘇杭身上,就算他是半仙體都會被壓碎,但大地之力很難調動出來,是真實的大地原有的力量,沉澱在深處,只有破開土層,走進大地深處纔可以感受到。
天與地同樣浩瀚與飄渺,一個代表了陰,一個代表了陽,陰濁爲地,陽清爲天,是世界最本源的力量。
麒仙沒管蘇杭的死活,在他看來,蘇杭連這都承受不住的話,就別提什麼重塑界源了,好好當一個凡人更好。
他又高高舉起手來,遙指星辰,以命令的口吻道:“下來吧!”
蒼老的聲音在天地間迴盪,漸漸消失。
“轟”
蒼天塌了!
星辰閃爍,在遙遠的星空降下一縷縷星辰之力,相隔無盡遠,沒有真實的落下來,卻同樣壓在了蘇杭的頭顱上,將命魂徹底壓住了。
雖然蒼天沒有真的崩塌,可蘇杭卻感覺到蒼天塌了,壓在自己身上,就算相隔無盡遠,星辰偉力都不是他所能夠承受的,若是真的壓下來,他將頃刻間消散!
“啊!”
蘇杭忍不住掙扎,叫出了聲,每一次呼吸都噴出一股血霧,這是被星辰與大地壓迫的,他肉身很快就要枯竭,再相隔一段時間,不用任何人出手,蘇杭就將身魂俱滅。
他的骨頭都被壓碎了,肉身縮成一團,同樣,命魂胎光被星辰之力壓下,仰天咆哮,靈魂波動都透出體外,十分浩瀚,在強撐着。
到此,才終於完成了前提,將蘇杭的身體與靈魂固定住,不至於消散,纔可重塑界源。
麒仙很從容,臉上的笑意從未改變過,露出本體,引起了天地共鳴,大龍橫空,地脈翻滾,天與地都爲他降下福澤。
一株龍形古藥閃爍着道道金光,擁有神性,彷彿遠古的神祇走來了,成爲唯一。
麒仙抖動着枝幹,落下一片小小的龍形葉子,葉子裡彷彿有三千大世界沉睡,雖然只是小小的一片,卻能讓人感受到宇宙般的浩瀚與深遠,葉脈化作了一條條小龍流淌在葉子周圍,印在蘇杭的額頭。
隨後,龍形樹葉融入了蘇杭的身體裡。
“啊!”
蘇杭慘叫,都不像是人在叫了,倒如惡鬼在淒厲的悲號,他的頭顱骨瞬間龜裂了,命魂慘嚎,險些就此寂滅。
所幸,星辰之力壓住了神魂,大地之力禁錮了身體,他沒有立時消散。
雖然是一片葉子,卻是麒仙的,它裡面孕育的能量如一片壯闊的星河,沒有人能夠承受,這可是仙的本體!
一片燦爛的星河在蘇杭的身體裡遊蕩,他本不能承受的,別說一片葉子,就是一道從麒仙身體裡散發的靈氣他都承受不了,吸入體內的話會頃刻間被撐爆,連骨頭與靈魂都不剩。
這就是重塑界源的危險,他本身是無法重塑的,能重塑的,只是這個“人”,相當於在給蘇杭換一副身軀與靈魂。
“咚咚……咚咚……”
蘇杭的心臟在兩股力量的壓迫下艱難跳動,崩裂了出一道淺淺的血口,精血霎時噴薄而出,融入赤色大地裡。
厚重的星辰之力在壓迫,麒仙的本體能量在支撐,兩股力量下,蘇杭苦難到了極致,生不如死,卻依舊硬生生的挺着,重塑界源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已經無法回頭了,一個不好就將身死道消。
蘇杭的胸膛慢慢膨脹起來,以驚人的速度恢復着,他的身魂在三重壓迫下,破壞了又新生,始終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界源在快速的生長,他的力量就要回歸了!
麒仙完成了任務,就此不再管蘇杭,走到不歸路的旁邊,抽搐了一番,還是沒有走上那條路,他突然對着路的深處大喊道:“你到底是誰啊?”
蒼老的聲音迴盪在山谷中。
另一邊,沒有任何迴應,只有耳畔若有若無的“你到底是誰啊”還在繼續迴盪。
“還是沒醒過來麼,他到底是誰啊……”老頭子轉過身,喃喃自語。
第二日清晨,星辰消散,太陽如常升起,金燦燦的,又是一個晴朗豔陽天。
黃泉裡沒有陰雨,除了不歸谷。
“轟隆”
天雷作響,不歸谷如憤怒了,在裡面穿出滅世的氣機,雷聲翻滾,又很快消失。
天降大雨,黃濛濛的雨水十分渾濁,充斥着讓人噁心的屍臭味道,另一邊,還有太陽照常當空照。
這是很詭異的地方,大雨滂沱,澆到了不歸谷外圍,將整個天地蒙上一層黃色。
“又下雨了,唉……”老頭子長嘆:“我就不愛來這個地方,搞什麼鬼,這雨噁心得要命。”
蘇杭還沒有轉醒,可他的意識卻在體內甦醒過來,時隔十年,玄功再次運轉起來,蘇杭的身體充滿了能量,每一寸肌膚都似能崩山填海。且,身軀破壞了又新生無數次,完全將葉子浩瀚的能量抵消掉了,恢復正常。他的界源處,終於又露出了健碩的胸膛,不再如行將就木,精氣澎湃如海。
他的神識還一片殘破,一直被星辰威力壓着,如今得到了釋放。老頭子的一片葉子妙用無窮,徹底將蘇杭換成了一個新的“人”,肉身比以往還要強悍,甚至有些返老還童,眉頭舒展,肌體散發着瑩瑩寶光,充斥着爆炸性的力感,只是被血水與黃濛濛的雨水蓋住了。
蘇杭再次按着玄功的起始與歸處行走,雖然依舊很虛弱,卻很激動,這種久違的感覺讓他興奮到極點,彷彿能摘星捉月,無所不能,他終於再次找回了身爲修士的力量,在一點點感悟。
最終,蘇杭一頭扎進了自己的界源,在這裡,滔天的神力席捲,化成了汪洋,這是他原本的力量,如今又回來了。
在這片滔天汪洋的盡頭,有一道門戶若隱若現,蘇杭慢慢走着,每一步都架起一座神橋,他走到哪裡,哪裡就是橋,在汪洋盡頭,那道隱現的門戶似乎在召喚蘇杭,讓他一起進來。
鑄世之門顯現出來了!
一旦走進去,蘇杭將邁入另一片天地,成就鑄世境界的高手!
只是,他每走一步,鑄世之門就遠一步,永遠都觸及不到,那裡緊緊的關閉着,根本不能靠近。
“是了,我還殘缺着……”蘇杭的思感自言自語,最終又退了回來。
他睜開眼睛,射出兩道驚天的光芒,撕裂天地,看向了太陽。
“轟”蘇杭長身而起,只一剎那就將大地又壓出一個大坑。
“終於成功了!”蘇杭無比激動,想要與人酣暢淋漓的大戰一場,盯住了麒仙,可麒仙卻根本不搭理他,一直看着天空,黃濛濛的雨水落下。
“這是……”蘇杭這時才注意,伸手接了一些黃水,皺着鼻子,自語道:“好臭,像是腐爛了幾百年的屍體化成膿水。”
“這本來就是屍水啊。”老頭子道。
“屍水……”蘇杭皺眉,不歸谷很詭異,在這裡下起了屍水,倒符合黃泉這個名字,他問道:“是誰的屍水?”
“不知道。”老頭子搖頭。
蘇杭看向了不歸谷深處,那裡彷彿埋葬着一片世界,十分的飄渺。他如今感覺很好,力量回歸,對自己的身體有絕對的掌控裡,且被麒仙重塑了一番,比十年前還要強大了。
這不僅歸功於麒仙,最重要的是他在蠻荒古林以凡體磨練十年,心神與肉身都得到了無法想象的昇華,才一舉達到孕靈第三轉的巔峰,馬上就要突破到鑄世境界了。
只是,他還有一魄被老鯨魚抓走了,無論如何,不尋回那一魄的話,他都走不過這個砍。
蘇杭激動的情緒還沒有退去,感覺很好,舞動着拳腳帶出陣陣罡風,凜冽如刀,瞬間的力量讓他信心暴漲,看着不歸谷,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樣一番模樣,一隻腳踏上了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