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希望

天道威壓消散,嬰屍口中流着潺潺屍水,爭先恐後,向蘇杭抓去。

在蘇杭模糊的視線裡,能見到兩雙魔爪在眼前放大,越來越大,充斥着魔鬼的氣息,死亡終於到來了。

人到死的時候,都出奇的平靜,迴光返照,會回想起自己的一生過往,記得的忘記的,悲傷的快樂的,如電影的截圖在腦海裡閃過,每一個畫面都那麼清晰,蘇杭無力迴天,眼睜睜的看着兩雙魔爪子衝自己的頭顱抓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有生存的餘地,縱如何驚豔,都已經走到了極限。

可,天道無常,沒有發生的,誰都不能預料結局,人生總是伴隨着無法想象而前行的,未來是什麼樣,不止取決於要怎麼走,還有更多複雜的因素干擾,想象總比實際有差距。

“轟”

天邊,兩輪妖異的血色月亮浮現,似有神覺,如曇花盛開,那一剎那大荒如跳動的心臟在顫動,射出兩道血紅的目光,打在貪婪血與肉的嬰屍身上。

那是一雙眼睛,也不知是誰的,掛在了星空,看起來十分詭異。

“這都快轟成渣了,嘖嘖。”蘇杭模糊的意識中,想起一串熟悉的聲音,卻想不起來是誰,他只覺得,在無邊的黑暗中亮起一抹曙光,那是生的希望!

這一刻他無比激動,即將迎來的黑暗中出現曙光,雖僅僅是一絲,彷彿遙不可及,就算這樣他也知道,有生的希望降臨了!

是小狐狸搬來的救兵嗎?她逃走的時間很短,應該一直還沒有離開瀾州大荒,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返?

可他顧不了那麼多了,想伸手抓住些什麼,可根本動不了任何地方,連眼皮都凝固,眨一下都不可能。

蘇杭的身子早就如一灘爛泥,血肉模糊,骨骼寸斷,根本沒法動彈分毫,可他不死心,想用什麼讓別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憑藉着僅有的意識轉動頭顱,可卻只是微不可查的抖動了一下,就如風吹石頭所帶來的顫動,根本不可能讓人注意到。

他雖然絕望,可卻拼了命的掙扎,希望引起那人的注意,在絕望中迎來的希望,是最激動人心的,同樣,也是最寶貴的東西,世間一切,在這希望面前都變成了泡沫。

“走嘍!”

他模糊的聽到,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說出這樣的話,隨後蘇杭的爛泥身子瞬間變換到了別的地方,裝在了某個容器裡。

蘇杭無比激動,終於被別人注意到且救出來了,想快活的大笑出來,卻做不到,可這絲毫不影響他激動的心情,無比亢奮,原本枯萎的生機又活過來了,他超越極限的潛能在他求生的意志裡醞釀,身體出現了一絲生機,雖然依舊不夠支撐他長久活下去,可,暫時不會死掉了。

“那是誰?”

這是蘇杭想問出的聲音,可已經沒那麼重要了,有什麼比在死境中活下來更讓人亢奮與激動呢?

他努力睜着模糊的眼睛四處觀望,在這裡依舊是一片大荒,也依舊是夜晚,星空中繁星朗朗,大地上古木參天,乍一看和瀾州大荒沒什麼兩樣,且他的劍就插在眼前。可他知道,已經脫離了兩隻嬰屍的魔爪,暫時擺脫了死亡的威脅。

由於他身子都快要爛掉了,根本感受不到一點氣息,可他依舊能看到天空,朦朧的意識莫名震驚。

那天空星辰排列有一種熟悉的道韻,與九州星辰排列很不一樣,讓他感到看到了熟悉的場景。

“星辰卦象……”他在心裡自語,救他的人是姜維嗎?可聲音聽起來不是很像,姜維如謫仙,連聲音都很飄渺與從容,而他剛纔聽到的聲音很粗狂,且帶着一種不知所謂的懶散感。

他仔細回想,可頭顱刺痛,怎麼也想不起來,且越是要想,生命之能消耗的越快,命魂生機飄渺,命懸一線,他就算擺脫了兩隻嬰屍,暫時逃開死亡,可若是一直處在這樣的狀態下,早晚,都是要死的。

這裡應當是那個人的界源,可竟然在星辰排布中有一絲星辰卦象的道韻,也讓蘇杭驚疑不定,諸葛孔明奇門遁甲陣只有七人掌握,包括蘇杭,都是諸葛孔明的傳承人,那到底……

元方!

蘇杭如醍醐灌頂,腦袋裡瞬間閃現出元方的樣子,那個熟悉的聲音,外加對什麼都毫不在乎的語調,絕對是元方!

時隔十幾年,元方終於又回來了,且在這瀾州大荒救了自己一命,蘇杭整顆心徹底放下來,是元方,就沒問題了。

因緣與機遇,誰都不可掌控,當年種下的因,如今得到了果,蘇杭與元方結識是一個偶然,可若不是當初的偶然,恐怕如今他就葬身於魔的子嗣腹中了,那噁心的死法,蘇杭想都不願想。

“是元方……”蘇杭的腦海裡閃過一幅幅定格的畫面,那個愣頭小子竟然在他將死的時候出現了,因果循環,知道是他之後蘇杭很安詳,就那麼躺着一動不動。

這裡,應當是元方的界源,那麼,他如今已經達到了鑄世境界,這一代人傑的資質無法想象,蘇杭有一種作爲踏腳石的感受,他在這羣人之間,是少數沒有達到鑄世境界的人之一。

這樣的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劫後餘生,蘇杭滿腦子想的都是小狐狸是否平安。

他就這麼一直趴着,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麼姿勢,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身體中的生機在緩慢流逝着,可卻還能存活一段時間,暫時無虞。

在這裡,只有黑夜,朗朗星空,明月當頭,星辰的運轉和排列方式是認爲固定的,偶爾會看到各種異相浮現,由於蘇杭身處地上,也因此看不到大地會有什麼異相,但只是在這裡,什麼都感受不到,也知道這裡的不凡。

元方繼承了奇門七陣中的傷字陣,十幾年沒有出世了,連卿六爺都推演不到他在哪裡,也不知這些年來一直在幹什麼,突然出現在瀾州大荒救了蘇杭一命,讓他又驚又喜。

蘇杭感覺不到時間到底過了多長時間,可卻知道,最起碼在這裡能有一天了,突然之間,蘇杭眼前景物變換,又出現在了九州。

“真慘……”元方的聲音出現在蘇杭的耳旁,蘇杭努力睜着眼睛,可入眼之處一片漆黑,好長時間才適應過來,能看到一些朦朧的影子。

元方正站在他面前,而他身後更有一個人,隱在黑暗中只露出兩隻眼睛如妖異的月亮,血紅一片。

蘇杭想開口說什麼,卻根本張不開嘴了,連苦笑都做不到,悽慘無比。

他現在的姿態豈止一個慘字可以形容,兩條手臂都消失了,渾身是鮮血,兩條大腿以一種常人做不到的姿態扭曲,將骨關節掰過來,他全身的骨頭都斷了,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脊椎骨暴露在外,身上被鮮血鋪了一層,到處血肉外翻,隨時都會死於非命,蘇杭始終都命懸一線,生機衰退,命不久矣。

“你幫忙看着點,我要救他。”元方對另一個看不見面貌的人影道,手掌上塗了一層綠色的粘液,充斥着浩瀚的生命氣息,想被搗爛的藥草,在蘇杭全身塗抹。

隨後,他伸指在蘇杭的後背一陣亂點,手法嫺熟而快速,化作了殘影,每點過一處都注入了一絲能量,不多不少,既不會對蘇杭造成額外傷害,又足夠使用。

他在接骨,每點在一個地方都將碎裂成渣的骨頭還原,接上,塗抹在蘇杭身上的藥力發作,在修復他的全身。

這種手法太複雜與精妙,也不知元方從哪學來的,專心致志,滿頭大汗,由於蘇杭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頭,他整整用了一晚上的時間,纔將蘇杭身軀上下摸索了個遍,骨骼都凝聚起來了,藥力發作,蘇杭漸漸恢復了知覺。

昏暗的陽光照進來,蘇杭的身體也在好轉,終於能到開口說話的地步了,無比悽慘,道:“真想不到啊,臨死之際會遇到你。”

元方就坐在他的面前調息,成熟很多,有一股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的沉靜,和之前的愣頭小子有很大的區別,看得出來,他成長了很多。

“算你運氣好。”元方還是一頭的汗,道:“再晚一步,你就真死了。”

“我命不該絕啊……”蘇杭長嘆,想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卻被元方止住了,對蘇杭道:“你別動,動得多死得快。”

“咳咳……”蘇杭咳嗽了兩聲,胸部強烈的刺痛感傳來,他的身體雖然恢復了點,但靈魂受創,體內的生機還在遊離,隨時都會消散,對現在的他來說,什麼時候死,都是正常的。

“我現在怎麼樣了?”蘇杭沙啞着聲音問道。

“隨時都能死。”元方毫不避諱,道:“你身上的骨骼我已經替你街上了,損壞的內臟由於藥力的關係,也在逐漸好轉,但都不是長久之計。”

“我知道。”蘇杭乾咳,“我損耗了太多的生命元氣,體能透支,靈魂都要泯滅了,離死不遠了吧。”

“命魂有缺,你的確離死不遠了。”元方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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