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這個世界的真實嗎?”鴻上聖的聲音從音箱中傳來,打斷了鴻上了見的思緒,“或者說,你有探究過這個世界真實的意圖嗎?”
鴻上了見看向電腦,隔着一個維度,他似乎能看到那雙自己已經習慣的父親的面容和眼神,“倘若您告訴我的話……”
“我不會告訴你,這需要自己去尋找答案,或者時機到了不過,如果你真的是繼承了我的意志的人,那麼,你會爲了人類而戰嗎?”
“我會的,父親,”鴻上了見說道,“您告訴過我,漢諾騎士成立的初衷,就是從AI手中保護對於AI的敵意毫無知覺的人類,乃至全人類……”
“那就足夠了,如果你有保護全人類的心意,並且能夠持之以恆的話。”
“這是……什麼意思?”
“你會堅持不懈的守護全人類嗎?”鴻上聖說道,“哪怕,全人類都將你當做敵人?”
守護全人類但是被全人類當成是敵人?
這種說法很新鮮,如果自己的父親在開玩笑的話自己已經笑出來了,然而並沒有,鴻上聖的表情十分嚴肅。
真是一個十分荒謬的問題。
但同時,對於漢諾騎士而言,也是它們所面對的現實,在與所有人爲敵的情況下,自己真的有必要去守護人類嗎?
有嗎?
哪怕自己心裡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但是,面對着鴻上聖轉過來的攝像頭,作爲漢諾騎士首領左輪的鴻上了見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會的,哪怕全人類都將我當做敵人,我也會在暗中爲全人類保駕護航,”鴻上了見說道,“這是漢諾騎士的職責。”
“好孩子……”鴻上聖的聲音中帶着一些沙啞的波動,“你的確繼承了我的意志,看起來,無論是誰都沒有欺騙過你,你確實是我的孩子……”
忽然間,一連串的雜音打斷了鴻上聖的話,像是老舊的收音機在接受雜亂無章的信號一樣,鴻上聖的聲音模糊不清了。
“父親!?”鴻上了見忽然間驚慌失措了起來,“父親!你怎麼了父親!?”
鴻上了見打開了後臺,看到了正在跳動的代碼,像是看到了心臟病人的心電圖一般,變得怪異而無序起來。
鴻上了見一時間手足無措。
“看來#@%……時間要到了&*%#……”鴻上聖的聲音夾雜着無序的噪音,說道,“這終究只是一團有容#%&量的代碼……”
“父親!”
忽然間,就像是迴光返照一樣,雜音忽然間消失了。
“記住我和你說的話,”鴻上聖的聲音忽然間變得鏗鏘有力,“你要自己去探究這個世界的真相!”
忽然間,就如同人死燈滅一般,電腦忽然間一閃,斷開了某條與一個人的生命記號有關的全部信號。
畫面閃爍着,重新恢復了正常。
“父親!”鴻上了見大喊着,他從來沒想過,原來,同一樣重要的東西可以失去第二次,再度面臨失去至親的痛苦,會來得這樣猝不及防。
不能就這樣失去父親……
鴻上了見在心中想到,哪怕這份被植入的信念是假的,一切都生活在夢境中,哪怕守護這樣一份虛假的信念,自己也必須讓父親回來。
但是……已經死去的意識能夠恢復嗎?
鴻上了見緩緩的擡起了頭,“有的……有一個人,能讓父親回來……”
……
“額啊啊啊!!”
遊作猛地從夢中驚醒,在夢裡,他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無力抵抗現實的那一天,在飢餓與寒冷中決鬥的噩夢似乎又回來了。
午夜夢迴,轉眼已是天明,然而遊作的全身依然忍不住的顫抖,一陣陣麻痹感涌上了他的身體,似乎還在因爲恐懼和絕望而顫抖着。
“playmaker大人……”
聽到艾的聲音,遊作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抹了把臉的汗,“我睡了多久?”
“已經早上十點了哦,”艾說着,語氣中帶着些許的猶豫,“playmaker大人……您沒事吧?”
“我沒事。”遊作連忙回答道,“如果是昨天受的傷的話,只是一點點皮外傷,不要緊的。”
“我沒有說昨晚您受的傷,而是那個假的草薙醬說的話……您還在意嗎?”
遊作愣住了。
——沒錯,你從來沒有逃離!逃離那個令你感到痛苦絕望和寒冷的囚籠!
“不在意……”
“不在意才見鬼了!Playmaker!”艾忽然間大怒的從決鬥盤裡跳出來,“昨天晚上你叫了一整晚!那表情猙獰的讓我這個AI都差點以爲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艾……”
“上一次我見到你這個表情的時候我不是伊格尼斯,你也不是playmaker!”艾說道,“果然昨天晚上那個假草薙的話對你而言傷害很大吧?”
“我真的沒事。”
“還是沒事沒事的……”艾說道,“雖然我作爲一個Ai幫不了你什麼,但至少我能作爲一個忠實的聽衆替你解答一些疑惑吧?”
“艾?”遊作看向艾,“你該不會是因爲草薙哥……不在了,所以感到寂寞吧?”
聽到遊作的話,艾低下頭,抱着手臂,“這是當然了,經常說話的朋友少了一個,會感到寂寞是當然的了,難道你沒有因爲草薙醬掛掉而傷心嗎?”
遊作低下了頭。
往事一幕幕的浮現在腦海中,自己與草薙翔一的相遇,與草薙翔一的共同奮戰,最後,連遊作自己也分不清,是假的草薙還是真的草薙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再見”。
然後畫面中斷,讓遊作愣在了那裡。
一時間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的區別。
“怎麼樣,playmaker大人?”艾的眼中帶着頑劣的笑容,“你也一樣感到寂寞了吧?”
遊作掃了艾一眼,沒有理會他,繼續整理自己的着裝。
“哎,有的人啊,傲嬌也就算了,甚至連自己的內心都不願意面對,你說他軟弱吧,他偏偏幹了一番大事,說他堅強吧,卻偏偏在現實與虛幻之間搖擺不定……”
“你到底想說什麼?”遊作終於按捺不住,轉過頭來冷冷的問道。
“我啊……”艾笑嘻嘻的說道,“我其實什麼都不在意,不過playmaker,如果你真的在意草薙醬的死,那麼,就忙碌起來吧!”
“忙碌起來?”
“嗯,你不願意面對內心的話那我來幫你面對,你想查清楚,伊卡洛斯是怎麼做到取代人類意識的,也想知道取代了草薙醬的伊卡洛斯臨終前的那幾句話。”
遊作乾脆沉默了下來。
看到火候到了,艾又補充道:“你可是playmaker啊!當初漢諾騎士的創造者鴻上博士將你綁到那個小屋子裡,你被救出來之後,就成爲了playmaker向漢諾騎士復仇,難道這麼快你就忘記自己的初心了嗎?”
“真吵……”遊作搖了搖頭,隨後抓起了決鬥盤戴在了手腕上。
這個時候,艾忽然間發現遊作此刻身上穿的竟然是常服。
“但你說的不錯,”遊作說道,“我是playmaker……而且身邊的同伴受到了傷害,甚至爲此喪命,我必須要做點什麼。”
“哦!這纔是我認識的playmaker大人!不過根本沒有線索的話,你要從什麼地方開始查起呢?”
“還有一個人……”遊作說道,“也許他會和我們合作。”
“也許?你是說他更有可能不會?那是誰啊。”
“草薙仁。”
……
“你還是來了,”King看着下方的鴻上了見,說道,“比我想象中更快,但你最終還是回來找我了。”
“切……”鴻上了見咬了咬牙,“你在耍我!不,你在耍整個世界!”
“哦?何出此言?”
“真正的鴻上聖已經死了!我的父親,是假的鴻上聖!”鴻上了見說道,“你給我的,是真正的鴻上聖的意識!你所說的我父親的意識,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明白了,”King的嘴角咧起一絲冷冽的弧度,“你要對我付出報酬中的贈品,發表不滿意的評論嗎?”
“你敢說我的父親是贈品……”
“不,說的是,鴻上聖的意識數據,是給予你們的贈品,”King回答道,“現在,你還能分得清,我所說的‘鴻上聖’,究竟是你哪個猜測中的‘鴻上聖’嗎?”
King從來沒有說過這是鴻上了見父親的意識數據,而是說的鴻上聖……依然是惡魔的契約,只是改變了一個令人憂心的對象,就讓一個原本毫無知覺的人落入了圈套。
“你這混蛋!!!”鴻上了見低吼。
他第一次對一個人類有了如此龐大的殺心。
“說明你的來意吧,”King依然帶着從容的笑容,“我想,你特意出現在我這樣的人面前,是不會單純想像一頭幼犬一樣對我齜牙咧嘴的吧?”
鴻上了見咬牙切齒。
人類的敵人,終究是人類,而不是AI,有這樣的人類在統治着人類,總比AI統治人類幸運,也十分悲哀。
“請你,讓我父親回來!不是鴻上聖!而是我真正的父親!”在悲痛欲絕的同時,鴻上了見也在試圖堵死惡魔契約中所有的漏洞。
徒勞而悲哀。
“原來如此,是來找我替你父親續費嗎?”King將一個對自己無比重要的人命說的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哪怕鴻上了見此刻萬分悲痛,也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但是很遺憾,你的要求我無法滿足。”King笑道。
“什麼?!”
“本就是一段數據而已,也許有着鴻上聖完整的精神意識,但是這團數據是有容量的,記憶、人格乃至思想,都是機器的容量所達不到的,所以說,讓我幫你將你父親復活,這一點我辦不到。”
“但……但是鴻上聖不是我父親……”
“不,他是。”King冰冷得如同屍體的笑容無比燦爛。
寄予希望,然後將其打落深淵,對King而言是小事,更是那個人災難的開始。
但是,在深淵之中,也要留下一絲光束,讓那個人相信,希望還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