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津貴久趁着大雨偷襲機兵軍營,不想吳平李介仍能組織起有效的防守反擊,雙方各有傷亡,島津貴久沒討到好處,急忙退去,李彥直亦自收拾殘局。
第二日天氣果然大放晴,多日來的陰鬱一掃而空!
火藥雖用油紙之類護住了,火器卻多有淋溼,一時無法使用,黃北星忙着收拾槍炮,吳平忙着整頓營務,張嶽忙着接應上櫻島的補給,王牧民則將大船再次開動起來以作威懾。李彥直巡諸營問病,李介日日磨刀,只等反攻!
衆私商聽說李彥直捱過這了這次無妄之災,暗中都道:“看來他運道正盛呢!”李彥直便派王清溪登櫻島,運來大批後續物資;徐元亮則率領武裝隊伍上岸接應。各路私商或資糧,或直接出兵,最後共聚集了四千三百餘人,都願聽李彥直指揮。
九州諸侯實不願見李彥直在自家土地上揚威,大友家、伊東家、大內家、松浦家、龍造寺家都派出了使者來勸解調停。李彥直對羣使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我兄長受屈辱於貴國,我不報此仇,誓不回大明!諸位不用勸我,要勸去勸島津貴久!他若此刻能出城負荊請罪,我仍會放過他的家人、國人!”
衆使者見李彥直如此決絕,均有懼色,又恐被島津貴久牽連,便不敢再言!
這時兵勢大集,吳平以人多伍雜爲患,建議分兵,道:“衆私商來援,其意雖誠,只是未經過統一訓練,指揮起來大有問題,不如以其兵馬分略各處,令其各自爲戰,若有一支潰敗時,不至影響其餘各部。我軍主力則仍然集攻一處,如此則分合有序,且能發揮衆私商的作用。”
李彥直以爲此言大善,乃將四千餘私商武裝分作四部:李介統一部,一千人二百人;徐元亮統一部,一千一百人;洪迪通統一部,一千人;李彥直自統一部,一千人。李介麾下有周文豹與小犬忠太郎的倭刀隊爲核心,徐元亮、洪迪通各有三四百本部私人武力作中堅,因此這三支隊伍雖不如東海機兵之紀律嚴明,但也不至於完全散架。歸李彥直統領者則只是附屬於機兵團主力之外作爲補充。
李彥直以火炮未可用,且放過鹿兒島城,卻從鹿兒島周圍的地方入手,命李介攻谷山城,徐元亮攻帖佐城,洪迪通攻市來城,命王牧民從海上直撲加治木城!若取得此四城,則鹿兒島便成甕中之鱉!
在派兵攻打之前,李彥直曾親自前往窺探帖佐、谷山二城,見這兩個地方號稱爲“城”,其實無論規模還是防務,比溪前村也是遠遠不如,回來後再無顧忌,便下達命令。四軍出動,一日之內,谷山、帖佐、市來便告易手!只有王牧民攻加治木城才遇到了一點小小的挫折,以三百健卒奮戰至黃昏竟未攻下。
這時薩摩一片亂糟糟的,島津貴久在李彥直主力軍的虎視眈眈之下,竟是不敢出鹿兒島一步,眼睜睜看着周圍的城町易手,薩摩大小家族皆怨,認爲島津貴久身爲守護而無法保護自己,羣生叛心!
本田薰親的姬木城一時尚未受到攻擊,但見李家勢大,便與家人商量,認爲貴久之敗已無可挽回,又道:“他伊作島津家本是旁支,有什麼資格統治薩摩?貴久能夠上位都是靠了忠良的詭計,流放了勝久大人,跟着又飛揚跋扈,外結強仇,內不納忠言,纔有今日之禍!忠良、貴久父子對我猜疑已久,我何必在這節骨眼上爲他殉葬!”
他兒子本田親兼道:“但我們現在去投奔他,人家未必肯納我們啊!”
本田薰親道:“空手去依附人家自然不幹,所以我們得給他們獻上一份禮物!”
當日便聚集本家所有兵馬,開至加治木城外,這段時間裡薩摩各城町但見衆華商在這片土地上馳騁縱橫,或者遠遠望見就投降,或者乾脆就閉門自保,王牧民見居然有兵馬來救加治木城,頗感奇怪,且勒兵稍退。
城內守軍大喜,忙開成納了本田薰親父子入內,不意不到半個時辰,城內大變忽起,本田親兼拿了加治木守將的頭顱出來請降,道:“這是家父送給孝廉老爺的禮物。”
王牧民大喜,便派人進城接掌了加治木,又將本田薰親父子送到李彥直麾下。
李彥直見到本田薰親,頗予禮遇,本田薰親父子匍匐而進,跪在地上叫道:“孝廉老爺!薰親終於又見到你了!自上次在佐多岬見面之後,薰親便日夜思念,誰料直到現在纔有機會來孝廉老爺面前聆聽教益!”說到悲喜交加處,忍不住哭了起來。
李彥直安慰道:“我到貴邦,本來只是要迎回兄長,都是貴久胡作非爲,才鬧出這麼多的事情!不過如今你放心吧,但凡當李彥直是朋友的,李彥直也當他是朋友!”
“朋友?”薰親抗議道:“怎麼是朋友呢!不是朋友!”
李彥直一愕:“怎麼?”
“是主公啊!”薰親叫道:“孝廉老爺,難道你不要我們父子做僕從嗎?”
李彥直怔了怔,道:“主公……嗯,那也行……”
“怎麼可以也行啊!”本田薰親叫道:“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不能也行!”
“好好好,”李彥直微笑道:“既然你如此誠心,從今天開始,我便接受你們父子的效忠吧。”
薰親大喜而泣,又請李彥直賜一唐姓。李彥直笑道:“那就去了本字,姓田吧。”
他父子千恩萬謝,拜謝了賜姓,李彥直便命田薰親父子去招降俘虜以及臨近城町,三日之內,降者一千餘人。外圍諸城既定,各軍再次會攏,將鹿兒島城團團圍住!
李彥直命田薰親率領投降者在城外高唱薩摩和歌,此時薩摩除鹿兒島之外,主要城町都已平定,城內軍民聞得城外四面和歌無不惶恐難安,島津貴久大慌,與島津忠良泣道:“大勢去矣!大勢去矣!”又憤懣道:“都是岸本誤我!”命人尋他來治罪,卻找不到他的所在!
島津貴久又道:“城內尚有忠朗、忠元二人!他二人都曾被俘虜又平安歸來,一定是被李彥直收買了!”又派人去拘了新納忠元來,新納忠元這時傷勢漸愈,將去拘他的人打翻在地,衝到島津貴久面前,跪下大哭道:“主公!我沒有背叛!沒有!”拔出刀來說:“若你不相信,就殺了我吧!”
貴久看得怔了,便下不了手。忠良道:“忠元是個好孩子,不會背叛的,這多半是那李彥直的詭計,不可信他!”貴久這才點頭,扶起了新納忠元。
這時門外又起喧鬧,卻是一幫人護着伊集院忠朗到了,伊集院忠朗可不比新納忠元,在城中勢力不小,他不肯束手就擒時,去拘他的人便無法,反而被他衝進門來怒衝衝道:“主公!這算什麼!你真在懷疑我嗎?”
島津貴久看看眼下的形勢,心想自己雖能壓得住伊集院忠朗,但若是這時動手清洗他鹿兒島城內部非馬上分裂不可,忙安慰道:“是那李彥直用計,使我一時誤會,如今我已經弄明白了,二位是清白的。”又指着新納忠元說:“我纔剛剛與忠元冰釋誤會呢,也還請忠朗不要記在心上。”
在他的服軟和安慰下,伊集院忠朗才懨懨離去,回到住處,與兒子伊集院忠倉商議道:“貴久鬼迷心竅!竟然在這時懷疑我!別說他如今大勢已經,就算他仍有反敗爲勝的機會,我們也要擔心他秋後算賬!”
忠倉問:“那怎麼辦?”
伊集院忠朗道:“本田已經歸順,且得善待。我們若也去奔,料來待遇不會差過本田。他們唐客不可能在日本久呆,將來還是要回去。他們一走,薩摩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忠倉道:“可是薰親是獻了一座加治木城啊!”
伊集院忠朗踩了踩地面,道:“那我們就獻上鹿兒島!”
當晚忠倉就將一封秘信射出城外,有士兵撿了去獻給了李彥直,李彥直看了之後傳示諸將,又問田薰親道:“忠朗說願與我重修舊好,你看如何?”
田薰親道:“忠朗是個老滑頭,如今島津家勢孤單,他必不會盡忠島津氏,這封信說的應該是真的。”
“我也覺得是真的。”李彥直道:“既如此,便依信中所言,明晚子時,兵分兩路,二哥率衆去應田薰親的接應,我以大兵攻打正門!若忠朗意誠,那是最好,萬一有詐,我們便兩路夾擊,連夜破城!”
諸將領命,第二日由吳平安排衆雜牌隊伍發起聲勢浩大的攻擊,精銳部隊卻趁機休息,這些雜牌隊伍人數既多,又各有神通,雖沒能將城攻破,城內守軍卻已被他們打得暈頭轉向,一日疲憊。
到了當晚子時,島津家的士兵大都已經睡着了,忽然正門殺聲大起,衆軍士大駭道:“夜攻!他們竟然夜攻!”
所有部隊都往正門涌去,那邊忠倉卻已偷偷放下繩索,接應李介的前頭軍隊上城,第一批機兵上城之後站穩了陣腳,忠倉又在前引路,直撲島津貴久的居所!
正在城門守衛的鐮田政年與山田有德陡聽背後殺聲大作,均感愕然,過了好一會才聽見有人來報:“不好了!伊集院忠朗叛主,竟然用繩索放敵軍入城,如今敵軍已殺向貴久大人了!”
山田有德大驚,趕緊率衆去救,鐮田政年怒道:“你走了,這邊怎麼辦?”山田有德卻已去得遠了!
城內一火起,正門外李彥直便知李介已經得手,蔣逸凡興起,前去擂鼓督戰!他通曉樂律,鼓擂得比李彥直更好,只是鼓聲中缺乏李彥直的霸氣!
李彥直下令全軍猛進,機兵團士氣大漲!而城內的守軍卻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