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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摘果子,除了自家親戚,還請了五十個幫工。
以前幫吳家做事,吳家做包子管飯,如今自家是主人,當然也得自家做飯。
陸成提前買好了面肉菜,送到了嚴敬家,這天一早到了果園,凝香跟陸成碰頭後,就與徐秋兒管平去嚴家忙活了,六十多人的飯量,和麪剁餡兒蒸包子,有的忙呢。
果兒想爹爹,被爹爹抱住後就不肯鬆手了,連孃親走了都不追。阿桃跟着嫂子去嚴家,阿木勤快懂事,要留下來幫忙,阿南則是妹妹在哪兒他在哪兒,站在爹爹旁邊寸步不離。有陸定幫忙安排,陸成倒不用事事盯着,抱着女兒走到一棵果樹前,教她摘果子。
果兒喜歡玩,爹爹幫她按着樹枝,她雙手抱住果子,用力往後使勁兒,咯咯地笑。
第一下沒弄掉,陸成悄悄將果梗那兒扯斷了一點,再讓女兒摘。
果兒又試了一次,真把果子摘下來了,可是果子離開果樹時,小丫頭好像有點被自己的大力氣嚇到了,呆呆地鬆了手,然後那果子咚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果兒低頭看,啊地叫了聲。
阿南立即幫妹妹撿起果子,高舉小手要遞給妹妹。
果兒瞅瞅果子,忽的搖搖頭,擡頭看樹上,要摘新的。
阿南就將果子放到了旁邊的籃子裡,妹妹摘一個他放一個,像個小跟班。
但果兒很快就玩膩了摘果子,小腦袋四處轉轉,要找孃親。
正好那邊牛牛也想孃親了,陸成就將兩個孩子放到一個小木車裡,他推着木車,阿南跟在旁邊,一起去嚴家。秋天沒那麼熱了,但是陽光明媚刺眼,陸成又給果兒戴上了那頂小帽帽,免得刺到眼睛,牛牛同樣有頂草帽。
看看車裡面對面坐着的弟弟妹妹,阿南仰頭看爹爹:“我也要帽子!”
他要跟妹妹一樣。
“下午賣了錢爹爹就給你買。”陸成摸摸兒子腦袋,痛快地應承道。
阿南滿意地翹起嘴角,見旁邊地裡有棵黑葡萄秧子,上面掛着好幾串黑葡萄,阿南高興地跑過去,蹲在那兒往手裡摘,不小心捏破了,黑色的果汁沾滿手。淘氣的男娃毫不在意,直接抹到衣襟上,摘了滿滿兩捧再朝停在路邊等他的爹爹跑去。
名字叫黑葡萄,其實並不是葡萄,就是鄉下常見的野草,秧苗高點的也只到陸成膝蓋左右。果子全黑了就是熟了,甜甜的,小孩子們最喜歡吃。
“爹爹,給妹妹!”
阿南一手抵住胸膛,用自己的小胸膛擋住黑葡萄不讓它們往下掉,然後捏起一顆遞向車裡的妹妹,幾根手指頭跟手心幾乎都黑了。陸成掃了一眼,決定留着給媳婦教訓孩子,彎腰囑咐女兒,“咬破了,別直接咽。”
果兒用力抿抿嘴,嚐到了汁水兒。
陸成伸着手,讓女兒把皮吐出來。
果兒乖乖照做,吃完瞅着哥哥懷裡的黑葡萄,還想吃,一顆都沒吃到的牛牛更饞,小身子湊過來,含糊不清地說話。
陸成餵了牛牛一個,不準兩個小的再吃,讓兒子跟在後面偷偷吃:“妹妹小,吃多了肚子疼,阿南自己吃吧。”
阿南不想妹妹肚子疼,雖然被妹妹渴望的大眼睛看得很是爲難,還是乖乖躲到爹爹身後,邊走邊吃,最後還孝順地剩了幾個,留着給孃親。到了嚴家,阿南揹着手拘謹地喊嚴敬娘奶奶,四歲的男娃,衣裳髒了,嘴角一圈是黑的,一雙烏溜溜的鳳眼提防地望着嚴敬娘,別提多可愛了。
嚴敬娘覺得可愛,凝香氣壞了,質問陸成:“你怎麼看孩子的?”
“果園忙,我趕緊回去了。”陸成呵呵地笑,說完就跑了。
在旁人家裡,凝香不好追上去,讓管平堂妹先照看車裡的兩個孩子,她挺不好意思地對嚴敬娘道:“讓嬸子看笑話了,我先帶阿南去洗洗手。”
嚴敬娘笑道:“去吧去吧,小孩子都這樣,別罵我們阿南了。”
凝香無奈地笑,抱阿南去廚房。
果兒見孃親走了,着急地叫喚,被徐秋兒提了起來,柔聲哄道:“小姨家裡有大牛,走,小姨帶果兒看大牛去。”
果兒眨眨眼睛,小沒良心,有了大牛就不要孃親了,而且還自作聰明地指了指牛牛表哥……
那邊凝香牽着阿南往廚房走,邊走邊訓斥,阿南一聲不吭,走幾步回頭看看,看不到嚴敬娘等人了,阿南伸出一直攥着的另一隻手,仰頭往孃親:“娘,給你吃!”
凝香低頭,就見男娃黑乎乎的手裡攥着幾顆黑葡萄,六七顆的樣子,只有兩個還是圓鼓鼓的,其他的都不知何時擠扁了。阿南也看到了,疑惑地啊了聲,隨即將壞的都扔了,左手抓起好的兩顆繼續遞給孃親,小黑手本能地往身上抹。
凝香頭大如鬥,蹲下去及時按住男娃的手,點點他胸口道:“你看你的衣裳,都髒了!”
阿南低頭看,腦袋低了好一會兒,再擡頭時,鳳眼就不敢看孃親了,骨碌碌亂轉,嘴角一圈還黑着,心虛的樣子像只闖了禍的小黑狗。
“往後還往衣裳上抹不?”凝香繃着臉問道。
阿南乖乖地搖頭,可憐巴巴地望着孃親:“娘別生氣。”
凝香哼了聲,輕輕拍了他屁.股一下,威脅道:“再往身上抹,娘還打你!”
阿南再也不敢了。
孩子知錯了,凝香接過兩顆黑葡萄,自己吃一個,另一個給了兒子。
“真甜。”吃完了,凝香笑着誇道,然後親了親兒子髒兮兮的小臉蛋。
孃親不生氣了,阿南又咧着嘴笑了起來。
幸好這時節早晚較冷,日頭一高就暖和了,凝香將兒子的髒衣服扒了下來,趁汁水乾涸前狠狠搓了搓,竟然洗乾淨了,掛在晾衣架上曬。陽光燦爛,阿南穿着中衣就夠了,坐在木車前幫孃親看妹妹,然後看孃親姨母舅母一起做包子。
包子做的比較大,嚴家廚房兩個大鐵鍋一起蒸,一鍋二十五個,一共蒸了五回,按一人三個包子算的,胃口小的兩個差不多就夠了,胃口大的能吃四個,反正特意多做了,肯定夠吃,如果有剩下,晚上自家親戚吃。
套好驢車,將幾盆包子拉了過去。
外面請的幫工都是大男人,嚴敬娘與李氏潘氏負責發包子,凝香管平徐秋兒在嚴家休息,果兒困了,吃完奶甜甜地睡了,跟牛牛並排放一塊兒,阿南將枕頭放在妹妹旁邊,要跟妹妹一起睡,跟兩個不滿週歲的孩子比,阿南躺在那兒就顯得特別大。
睡飽了,衆人推着孩子去果園看熱鬧。
焦家依然拍了魯管事來收果子,今年果子多,外面騾車車隊派了老長老長。
果子太多,一筐一筐稱太費時間,連續稱了十筐,取個平均數,然後就直接數筐了,最後一起算,總共是九萬八千兩百五十六斤。
“陸成你這運氣,我是不服不行啊!”魯管事將六張百兩銀票、一張五十兩銀票並三十八兩紋銀遞給陸成時,無比羨慕地道。
去年一場雹災,吳家賣了果園,旁的地方,有的人賣了園子,更多的人改種了別的果樹,加上去年沙果供應的少買的人多,今年價格就提上去了,收價也從一斤五文漲到了七文,趕巧果園大年,陸成可不一下子發了財?
陸成心裡早樂開了花了,卻掩飾地天衣無縫,謙虛道:“運氣而已,明年果園小年,果子價錢肯定也會低下了,賺的立即就少了,再說老天爺喜怒無常的,能賺一年是一年吧。”
說話時將二十兩銀子塞給了魯管事,請他喝好茶。
輕輕鬆鬆賺了二十兩,魯管事心滿意足地帶着人走了。
此時果園裡只剩下自家親戚了。
嚴敬重重砸了陸成一拳:“陸老爺賺大錢了啊,是不是得多請我們吃幾頓?”
六百八十兩,算上去年的一百兩,一下子就將本錢撈回來了,還賺了一大筆。
當着衆親戚的面,陸成再也不必忍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必須請,你說幾頓就幾頓。”
回完嚴敬,桃花眼最先看向了抱着女兒的媳婦。
成親時他發誓要讓她過上好日子,現在總算做到了。
他目光裡帶着火,凝香心裡就跟吃了蜜一樣甜,怕被人瞧了去,抱着女兒轉過身。
果園裡還剩些零零落落的青果子,陸成讓三弟看着,他陪親人們回了家。
果兒半夜還是會醒,阿木阿南爲了睡好覺,三叔在家就跟三叔睡,三叔不在就跟姑姑睡。
新房這邊就凝香一家三口。
果兒睡着了,陸成將媳婦撈到懷裡,跟打了一場大勝仗的將軍似的,喝酒吃肉都無法盡興,必須再跟媳婦大戰一場才行。明明摘了一天的果子,卻有着使不完的勁兒,輾轉幾個地方,汗流浹背。
凝香知道自己的男人高興,破例地沒有求饒,他怎樣她都陪着他。
最後夫妻倆倒在炕上時,簡直就像剛從水桶裡跨出來一樣,都出了一身汗。
陸成仰面躺着,胸口急劇地起伏,好一會兒才平復了呼吸,轉身抱住一團豆腐似的媳婦道:“香兒,明天你跟我一塊兒進城,還了三叔家的錢,我領你去人牙子那兒,咱們挑個能幹的丫鬟,往後讓她燒火做飯,洗衣餵豬,你什麼都不用做,只管照顧孩子們就行了,閒着沒事就縫兩件衣裳。”
“買什麼買,又不累,我自己做就行,別有錢了就亂花,你看咱們村裡,誰家用丫鬟了?也不嫌人笑話,真把自己當老爺啊?”凝香聲音發啞,嘴裡乾乾的,好不容易纔說出了這番話。
陸成先去給她舀水,夫妻倆都喝飽了,他將人抱到腿上,握着她一雙小手,讓她右手摸左手五個指頭根下與掌心:“我記得你在侯府當丫鬟時,手上沒有繭子,嫁給我後就有了。香兒,你不嫌累,我嫌,我想你一直都仙女似的,別因爲做農活兒曬黃了臉弄粗了手,那樣我心疼,也顯得我沒用,讓一個好好的仙女兒變成了黃臉婆。以前咱們沒條件講究,現在行了,一個丫鬟給一兩月錢,一年才十二兩,咱們家櫻桃樹就夠養的了。”
“一兩?你以爲你是官老爺啊?”凝香震驚地看他,“我當粗使丫鬟時,一個月也才兩錢……”
有錢了也不能亂花啊。
“那就兩錢,都聽你的。”陸成故意引她的,笑着蹭蹭她臉,“說好了,明天咱們一起進城。”
凝香心知上當,擰了他腰一下,小聲問道:“照你的意思,我變成黃臉婆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是不是就準備納兩個白白淨淨水水靈靈的小妾了?”
“別說黃臉婆,你就是變成黑臉婆我也只要你一個。”陸成的甜言蜜語那是張口就來的,對着她小巧的耳垂喃喃道,“不過我喜歡你白白淨淨的,穿件紅兜兜躺在那兒,特勾人,也喜歡你小手細細溜溜的,伺候得我舒服……”
越說越不着調。
凝香打他,扭頭往外跑,陸成沒攔,只在她準備跪着爬走時,熟練地使出一招餓虎撲羊。
第二天果兒醒了,荒唐一晚的夫妻倆都還睡着呢。
果兒身邊躺着孃親,小丫頭呀呀叫了兩聲,見孃親不理她,自己往孃親懷裡鑽,正好孃親沒穿衣裳,果兒一點一點地挪開爹爹的大爪子,湊過去直接開吃,享受地閉着眼睛,小胖腳丫子淘氣地磨.蹭孃親肚皮。
凝香皺了皺眉,小聲哼唧:“陸成……”
還以爲貪得無厭的丈夫又來搗亂了。
陸成在女兒撥他手時就有點醒了,聽到妻子喚他,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入眼就是妻子桃花般嬌美的臉蛋,白的地方如玉,粉的地方如花,眉眼清秀,烏黑長髮凌亂地鋪在繡着鴛鴦的枕頭上。
美得像夢裡人。
“香兒……”
陸成低低地喚她,撐起身子去親她櫻桃紅的嘴兒,不知自己修了幾輩子的福,才娶到了她。
父女倆一起佔她的便宜,凝香怎麼可能還睡得着,在丈夫漸漸加深的吻裡醒了過來。
窗外天藍如洗,幾隻麻雀吱吱喳喳地落到了屋檐上,剛想啄屋頂上的苞谷,突然一隻大鷹飛了過來,嚇得麻雀們四散逃竄,鳥叫清脆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