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179|99

正月十六的晚上,皓月當初,如水的月光與冷風一起吹過來,凍得人直打寒顫。

這種時候還想約會的,要麼是分離太久的夫妻,要麼就是剛剛好上的,新鮮地什麼都不顧。

陸言自己不怕冷,但他怕他的好表妹凍着,因此去叫表妹前先鬼鬼祟祟地將自己的被褥被子抱到了前院的驢棚。驢棚靠近屋子這邊用木板分成了兩部分,地方寬敞的那邊拴着毛驢,狹窄的這邊擺着準備喂毛驢的乾草,當墊子最合適。

陸言鋪好被子,摸摸裡面還有一點他留下的熱氣,滿意地笑了,然後走到西屋門口,對着門縫輕輕地學耗子吱吱了一聲。

裡面沒有迴應,陸言耐心地等着,終於聽到有人起來的動靜,這才往後退了幾步。

阿桃睡得香,也許寒冷的冬夜衆人睡得都香,周玉悄無聲息地穿好衣裳,因爲只想同即將遠行的表哥說幾句話就回來,她沒再費事梳頭,裹緊斗篷便走了出來。昏暗裡,陸言牽着她手,帶她去了前院。

“去哪兒啊?”周玉見男人牽着她往驢棚走,不太確定地問。

“這邊冷,我抱了被子來,咱們蓋着被子說。”陸言壓低聲音道。

咱們蓋着被子,不是她一人蓋被子。

周玉臉上一陣冷一陣熱的,惱怒地往回掙手。他把她當什麼了?再喜歡,也不能沒成親就鑽一個被窩啊,上次只是靠在他懷裡他就那樣了,這次真與他躺一個被窩,他,他該不會真想那樣吧?

周玉越發不肯上前。

“阿玉,我三月纔回來,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蓋被子只是怕咱們凍出病來,絕沒有欺負你的意思,你別怕。”陸言將人抱到懷裡,用自己的肩膀幫她擋住風,下巴貼着她額頭,“我離開這麼久,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低沉不捨的聲音,聽得小姑娘軟了心腸。

扭捏了一會兒,半推半就地先鑽進了鋪在草堆上的被窩裡。

陸言脫了鞋子,揣着一顆咚咚跳的心躺到了她另一邊。草堆隨着他的動作發出互相擠壓的碎響,無端端有種讓人臉紅心慌的曖昧,周玉縮了縮脖子,悄悄地往裡側挪,結果這一挪身下的草堆響得更明顯了。

“別動,別讓人聽見。”陸言側身摟住她,找好了兩人都合適的姿勢後,草堆終於不響了。

“阿玉,還冷嗎?”他微微低頭,溫熱的呼吸就落到了她耳朵上。

周玉輕輕搖了搖頭,想到母親臨走前對他的告誡,周玉心中微苦,小聲道:“京城美人多,你……”

“阿玉在我眼裡最美。”陸言摟住她腰,用額頭將她埋在他胸口的腦袋慢慢往外拱,再在黑暗裡摸索着去尋她嘴脣,“有了阿玉,再美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也無異於一隻母豬。”

這話周玉愛聽,乖順地閉上了眼睛。

四脣相貼,體內升起的熱迅速驅散了冬夜的寒意,厚實的棉被亦隔絕了外面的風聲,隔壁的毛驢就跟沒聽到一板之隔的怪異動靜一樣,繼續穩穩地站在自己的地盤,睡覺,只有隔壁小姑娘聲音稍微大了,毛驢才動動蹄子。

新房那邊,陸成突然醒了。

因爲秋天要看園子,他耳朵比尋常人要靈一些,驢棚裡的毛驢走動時雖然不大,但還是讓他聽見了。是來了黃鼠狼,還是來了賊人?去年一戶人家的大黃牛就在半夜讓人偷了,牛傻不會看家,罩住嘴,它叫喚都不叫喚便老老實實讓人牽走了……

心裡有了懷疑,陸成必須出去看看。

沒有驚動妻子女兒,陸成先下地再飛快穿好一聲,到了竈房,他小心翼翼地撥開門栓打開門板,就着明晃晃的月亮先看向老院那邊的驢棚。毛驢還在,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一樣,不過驢棚裡面有些地方黑漆漆的,還得過去瞧瞧,免得賊人躲在那裡。

隨手抄起屋檐下一根棍子,陸成深深吸了口氣,放輕腳步往那邊走。

認定了毛賊想偷驢,藏也會就近藏在毛驢那邊,陸成暫且沒有往堆放乾草的那邊看,誰知走近了,草堆裡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阿玉,你說那年上茅房被豬拱了,拱你哪兒了?我給你揉揉……”

“你……”

小姑娘羞惱無比的輕語彷彿纔出口就被人堵住了,跟着是些陸成再熟悉不過的動靜。

陸成難以置信地瞥向草堆那邊,還沒看清什麼,生怕真看到不該看的,陸成迅速移開眼。

那曖昧的動靜還在繼續,離得遠了肯定聽不見,但陸成就站在旁邊啊。

簡直就像父親突然發現家裡的小毛孩竟敢揹着他偷偷喝酒……

長兄如父,弟弟妹妹都是他帶大的,陸成發誓他絕對沒有教過二弟耍流氓!

而且對方竟然是從小就跟二弟不對付的表妹?

不必猶豫,陸成如來時那般,逃跑似的趕回了新房。二弟肯定得教訓,哪怕陸成自己以前也對凝香做過同樣的壞事,輪到弟弟,陸成就覺得他有錯,但他得顧忌表妹的面子,不能讓小姑娘無地自容。

鑽回被窩,身上的寒意驚醒了妻子。

凝香本能地往旁邊躲,迷迷糊糊問道:“出去了?”

陸成嗯了聲,體貼地自己躺着,覺得身上暖和過來了,本想睡去,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二弟的話。

被豬拱了……

二弟只是手上佔佔便宜,還是準備學豬那樣,他也拱一次?

腦海裡又冒出公豬母豬。

陸成差點再次鑽出被窩,但即將起身那一霎那,陸成馬上確定,自己的二弟絕對沒有那個膽子,畢竟那是草堆,真鬧點大的,聲音都能嚇得他蔫了。

還在想外面,身邊的媳婦大概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恢復的暖意,又小兔子似的依賴地靠了過來。當了孃親的妻子,人比懷孕的時候苗條了不少,衣襟裡頭可還是鼓囊囊的,女兒喜歡,他也喜歡。

二弟不能真正當豬,他可以啊。

不正經的念頭一上來,想剋制都剋制不住,更何況陸成壓根沒想委屈自己。

於是凝香睡得好好的,突然被陸成翻了過去,面朝枕頭而趴。這樣睡不舒服,凝香嘟囔着抱怨,打着哈欠正納悶他半夜不睡覺發什麼瘋,小褲突然被他一氣呵成順溜無比地拽到了腳跟。凝香清醒了不少,聽着他加重的呼吸,無奈道:“睡前不是……”

“那會兒是那會兒,現在是現在。”陸成貼了過來,抱着她沒頭沒尾地問:“香兒,你見過如何配豬嗎?”

低沉的聲音似酒,一沾就讓人嘴。

凝香沒見過,但感受着他鼻子拱來拱去的,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纔是豬!”她沒好氣地罵道,生兒子就生兒子,他扯什麼豬。

“我不是豬,我是狗,狗比豬長得好看。”

陸成壞壞地道,管它豬狗,欺負起媳婦來都是同樣的招數。

不知他做了什麼,小媳婦驚慌出聲,然後那遮掩了夫妻倆的棉被,連續不停地亂動了起來。

一夜過去,被窩已經沒有躺下時那麼熱乎了,但在這正月冰冷的早上,依然讓人留戀。

特別是當被窩沾染了心上人的氣息後。

回想昨晚與表妹宛如真正的夫妻那般相擁而談,陸言就分外舍不得起來。

只是他必須去賺錢。

低嘆一聲,陸言起身穿衣,陸定聽到動靜,閉着眼睛囑咐道:“在外面小心些。”

親哥要出遠門,他還不至於不捨到起來送他,但陸定還是多說了一句。

“睡你的吧。”陸言揉了揉弟弟腦袋,哄小孩子似的笑道。

陸定便轉過去不理他了。

陸言洗了手臉,看看西屋屋門,桃花眼裡的不捨幾欲穿透門板飛到她身上。

暗暗藏了她帕子的胸口,陸言打開了竈房門,以爲會像以前一樣院子裡只有一片昏暗,今日卻震驚地看見大哥不知何時起來了,正在喂他的那頭毛驢。

也是要叮囑他在外小心嗎?

陸言沒有多想,帶好竈房門,笑着朝兄長走去,“大哥,怎麼起這麼早?”

陸成冷冷地看着他,瞄了一眼草堆。

陸言心跳陡然加快,盯着兄長,確定自己沒有會錯意,摸摸腦袋,到了跟前垂眸,主動認罪道:“大哥,我喜歡錶妹,打算今年中秋同姑父姑母提親的。”但他還是想不通兄長是怎麼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他是認真想娶表妹,陸成放了心,沉聲問道:“爲何現在不說?”

既然挑開了,陸言反而不怕了,從容道:“我們有我們的打算,大哥就別問了。”

看着已經當了大掌櫃的一表人才的二弟,陸成想了想,摸摸毛驢後背道:“那我就不管,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婚前不許你亂來,敢壞了表妹的名聲,我先打斷你的腿,再綁你去姑父家請罪。”

陸言明白兄長指的是什麼,鄭重頷首。

最要緊的事說完了,陸成遞給他一個錢袋子,“在京城看到什麼新鮮玩意,給你嫂子他們娘幾個買點回來。”京城啊,有空了他也帶媳婦孩子們去逛逛,左右離得不是特別遠。

陸言瞪了兄長一眼,沒接那錢袋子,牽起毛驢朝門口而去。

不用大哥說,他也會帶禮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