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們想玩老鷹捉小雞,你給我們當老鷹吧!”
阿木忽然從外面跑到院子裡,期待地同坐在樹下的姐姐商量道。
凝香不想去,玩這個太累,她還記得堂妹上次護着“雞崽兒”時被孩子們扯得歪來歪去的樣子。停了針線,凝香看向西屋,偷偷朝弟弟使了個眼色,示意弟弟去請管平。
阿木還是有點怕管平,拘謹地搖搖腦袋。
凝香輕聲鼓勵弟弟,“你就說姐姐在給她縫衣服沒空,請她給你們當回老鷹。”
外面大壯又催了一聲,阿木跟姐姐扭捏了會兒,見姐姐真的不肯去,只好慢吞吞往屋裡走reads;。
管平在炕上躺着,除了聽外面凝香的動靜,無所事事。阿木往竈房跑,她以爲男娃是喝水來了,沒想竟然往自己這邊拐了過來。管平立即坐了起來,起身時正好阿木挑起門簾,兩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阿木小手緊張地攥住了門簾。
他總覺得管姐姐看人的眼神跟阿南的將軍有點像。
“有事?”察覺到男娃的害怕,管平儘量緩和了臉色,儘管在阿木眼裡並無差別。
看着這個不愛笑的姐姐,阿木摸摸腦袋,怯怯地道:“管姐姐,我們想玩老鷹捉小雞,姐姐幫你做裙子沒空,讓我請你去當老鷹,行嗎?”
管平頓了頓,對着門板道:“我也沒空。”
阿木眼裡的忐忑頓時變成了失望,低落地哦了聲,放下門簾就要走。
“等等。”
男娃失望的眼神比徐槐的窺視更讓管平難受,徐槐識趣地放棄了,管平渾身輕鬆,阿木乖乖走了,她非但沒有覺得輕鬆,胸口反而更憋得慌,那滋味兒簡直比殺了人還讓人難以安生。
管平利落地下了地,挑開門簾,對茫然地站在竈房裡的男娃道:“我沒玩過老鷹捉小雞,只會玩捉迷藏,你們藏起來,我當鬼抓你們。”
都是孩子玩的,但老鷹跑來跑去太幼稚,她實在做不來,找人就輕鬆多了。
阿木眼睛亮了起來,興奮地道:“那我問問他們玩不玩!”
說完就往外面跑了,過了一會兒,站在大門口喊她,“管姐姐出來吧,咱們玩捉迷藏!”
管平無奈地掃了眼牆壁,這才面無表情走了出去,看向柿子樹下的姑娘,就見她低着頭認真地做針線,彷彿此事與她毫無關係。
管平動了動嘴脣,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有人主動當鬼,七八個孩子們立即藏了起來,範圍就是徐家與大壯家。凝香笑着看弟弟與兩個四個夥伴衝到了自家,一人挑個地方藏起來了,外面管平古井無波地數了二十聲,沉着臉進來找,一臉嚴肅,活似要抓孩子去賣的壞人。
凝香再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等孩子們玩累了回家了,凝香將針線筐放回屋裡,問一起蹲在院子裡洗手的兩人,“晌午想吃什麼?”
“我想吃烙餅。”阿木擡起頭道,在外面玩時有個夥伴回家拿了烙餅吃,阿木有點饞了。
凝香看向管平。
“我隨便。”管平淡淡地道。
“那就烙餅了。”凝香去東院取了面,揉麪做餅。
管平沒用她發話,抱柴準備燒火。
農家小院裡,就她們兩個姑娘一個孩子,凝香坐在北門口擀麪,看着弟弟在雞圈那邊玩,低聲同竈膛前的管平閒聊道:“你之前在侯府是做什麼的?”
管平沒有說話reads;。
凝香也沒指望她回答,她就是一時感觸,瞅瞅管平,對着面板道:“你認識素月嗎?我跟她一起進的府,就像親姐妹似的。世子喜歡我們,可我們跟着世子能有什麼好日子?頂多做個姨娘,運氣好了與未來世子夫人相安無事,但也是困在小小的偏院裡,出入都得先請示主子,哪像自己當家做主好?我勸素月跟我一起贖身,她罵我沒良心,辜負了世子的寵愛……管平,這幾天看着你在我們家走動,我總忍不住想,你是素月該多好,我們繼續做姐妹。可惜人各有志,她不肯跟我回家,不過現在看看,她沒贖身也是好事,世子回來,我什麼下場還不一定。”
她不知道管平向裴景寒回話時會怎麼說,凝香只想儘量將素月從這件事裡摘出來。這樣半真半假地告訴管平,希望她能信吧。
管平望着門口,恍若未聞。
如果可以選擇,是清閒度日好,還是每日奔波好?
凝香至少還有選擇的機會,她連機會都沒有,知道的事情越多,越難以從侯府脫身。
沉默地吃了午飯,飯後姐弟倆在東屋歇晌,管平躺在西屋,閉着眼睛假寐。
躺到整個村莊好像都入睡了,除了蟬鳴沒有其他聲音,管平終於有了點睡意,可就在此時,她聽到後院傳來輕輕的一聲響,好像有什麼重物從牆頭掉了下來。雞圈裡傳來一點動靜,轉瞬又平復了下去。
來賊了?
七月秋老虎,莊稼人歇晌都開着竈房門,通風涼快,賊人選在這時候行竊,確實聰明。
可村裡民風淳樸,城裡人得安排門房守護宅院,村人完全不用,大門一整天都開着,有時短時間出門甚至都不用鎖的,什麼人竟然如此混.賬,大白天的來偷盜?選了徐家,是他膽大哪家都敢去,還是事先摸清楚了徐家底細,知道今日家中只有她們兩大一小?
管平悄無聲息地下了地,屏息走到門簾前,透過門縫往外看。
敞開的竈房北門口,躡手躡腳多了一道清瘦的身影,一身青衫,脣紅齒白,瞧着像個讀書人。躲在門口側耳傾聽,大概是確定裡面的人睡着,那人進了門,直接看向東屋門口,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管平登時明白了,這人完全沒有想過西屋裡有人。
視線追隨他,管平悄悄挪到另一邊簾縫,見對方不急着使壞先將南門關上了,管平來到徐家後第一次笑了。
很好,他替她關了門,那麼她出手,也不必擔心被可能路過的村民撞見。
來人正是章鴻林。
他早早就來了,一直藏在北河那邊,然後冒着烈日飛快趕到徐家後門外。託徐家住在村邊上,沒有人看見他,而章鴻林雖然是個書生,小時候也調皮搗蛋過,上樹爬牆他都會,翻這種農家小院,輕而易舉。
順順利利摸進了竈房,南門也關好了,章鴻林放輕腳步走到東屋門口,透過門縫看到凝香姐弟倆躺在炕上睡得正熟,章鴻林盯着凝香嬌美的側臉,狠狠吞嚥了下口水。萬事俱備,天時地利人和,章鴻林再不猶豫,摸出袖口早就準備好的帕子。
帕子上準備了迷.藥,只要他徹底弄暈了表妹,就可以抱到西屋好好享受了reads;。
越想越興奮,章鴻林伸手去挑門簾。
眼看就要碰到門簾,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怪異的風,章鴻林本能地回頭,沒看清人影,右手就被被迫擡了起來,手裡的帕子也完完全全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如見惡.鬼,章鴻林劇烈地掙扎,然而身子早被人扭着胳膊抵在了一側牆壁上,他試圖擡腿踢,對方一使勁兒就將他按在了地上,緊接着膝蓋就在他肚子上用力一頂。
章鴻林痛苦地張開嘴。
聲音被堵住,迷.藥進去地更多。
視線變得模糊,章鴻林見鬼似的盯着頭頂的陌生女人,至此依然不敢相信。
管平將人拎到西屋地上,搜索一番,沒有找到別的兇器,她看看那帕子,轉身去了東屋。
炕上姐弟倆睡得香,對她的進來一無所覺。管平盯着凝香溫柔美麗的臉龐,搖頭苦笑。
這樣的美人,又無父無母,今日若不是她在,恐怕已經被賊害了吧?
管平輕輕推了推人。
凝香立即就醒了,睜開眼睛,見管平肅容站在炕沿前,凝香心沉了下去,“他來了?”
小姑娘臉色煞白,管平低聲解釋道:“不是,抓到一個翻牆的賊,你出來看看,認不認識。”
她總覺得對方並非普通賊人。
翻牆的賊?
凝香臉更白了,難道是陸成?
看看熟睡的弟弟,凝香飛快穿鞋下地,管平盯着她提鞋時顫抖的手,心生疑惑。難道在凝香心裡,翻牆的賊人比裴景寒還可怕?
凝香無法顧及管平的心思,攥着衣襟去了西屋,挑開簾子,一眼就看到了昏倒在地的章鴻林。
不是陸成!
胸口那顆高高提起的心終於穩穩落了下去,隨即化成發自肺腑的嫌惡。
“認識?”管平低聲問。
凝香點點頭,一副連提及對方都不願意的模樣,“他是我表哥,八月要院試了,想求我去世子面前求情,我沒答應,不知今天爲何偷偷摸摸過來……”
管平及時提醒她:“他不是我打暈的,他帶來的帕子沾有迷.藥,我猜他是想弄暈你,至於弄暈後他會做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凝香身體一僵,盯着章鴻林那張還算清俊的臉,忽然一陣噁心。
男人弄暈女人可能有無數理由,但凝香就是想到了最不堪的那個。
見她猜到了,管平冷靜地道:“你想怎麼處置他?”
眼裡多了分好奇,這姑娘心軟善良,不知她會怎樣處置意圖染指自己的賴皮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