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源扶着女朋友李慶蘭從醫院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李慶蘭面色蒼白,腳步虛浮,回頭看了眼婦科醫院,神情複雜。
“都過去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給你買點中藥補補身子。”孫源像扶着老佛爺一般小心翼翼,生怕女友腳下絆到了。
他也不得不殷勤,李慶蘭這已經是第二次爲他打胎了,心裡終歸有些愧疚。
兩人年齡都不大,二十三四歲,剛從大學畢業一年多,在社會上還沒有完全扎穩腳跟。
他們感情不錯,從大一開始便一直在一起,孫源是個從成績到相貌都普普通通的人,倒是女友李慶蘭,面容姣好,身材也苗條,在大學時就有不少的追求者,其中不乏有錢的公子哥。
在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中,李慶蘭選擇了其貌不揚的老鄉孫源。
好在孫源確實還不錯,雖然本事不大,但嘴上工夫好,加上人也體貼,李慶蘭覺得是找對了對象。
兩人家裡都比較貧寒,在一起的日子平平淡淡,各自找着兼職一起補貼生活費。後來出了社會,兩人也是各自奔忙着找實習工作。日子雖然清苦,但雙方都比較滿意。
兩口子之間唯一的分歧,就是關於孩子。
李慶蘭覺得兩人感情穩定,早點要孩子比較妥當,她也不追求什麼房子車子,兩人的錢養個孩子完全足夠了。
但是孫源卻覺得,現在他還沒闖出一番事業,就這麼草率的結婚生子,他沒什麼底氣面對女友家裡人。而且他說既然要要孩子,肯定要給孩子最好的資源,所以還是等兩人條件起來了,再要孩子比較合適。
爲此孫源和李慶蘭也吵過幾次,但李慶蘭沒能拗過孫源,兩次都選擇了妥協。
第一次爲孫源流產是在大二的時候。
那時候兩人什麼都不懂,有時候激情來的突然,就顧不上做什麼安全措施。一來二去,李慶蘭就這麼懷上了。
兩人這才大二,要孩子肯定不合適。也不用孫源勸,李慶蘭自己就決定去做了人流。
也是那一次,李慶蘭因爲身子弱,在手術檯直接休克。後來醫生告訴她,以後儘量做好安全措施,她的身體禁不起折騰,如果再來兩次,怕是很容易從此不孕不育。
從那以後,李慶蘭和孫源每次行事都是再三的小心。
不過次數多了,難免會出現意外。畢竟安全措施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終於,在畢業後的第二年,李慶蘭再次懷孕了。
這一次,李慶蘭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孫源,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二十三歲的她,這時候已經想要一個小孩了。於是她想着瞞一段時間,等肚子再大一點,瞞不住的時候在對孫源坦白。她想,孫源那麼愛她,等那個時候自己再勸幾句,一定能留住孩子,到時候兩人趁早結婚生孩子,一切都圓滿了。
可誰知孫源的態度異常強硬,平日裡對她百般順從的男友,也暴露出了她從前沒有看到過的固執一面。甚至到了最後,孫源暗示若她生下孩子,他就直接離開。
女人總是念舊的,兩人經營了五六年的感情,李慶蘭不可能說放就放得下。最終,妥協的是李慶蘭。
這一次打胎,孩子已經將近六個月了,按常理來說已近不適合做流產手術,只能引產。正規醫院很多已經不做這樣的手術,還是孫源花錢找了關係,這纔有大夫願意做活。
孩子打掉了,李慶蘭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她覺得異常對不起這個孩子。懷孕期間,孩子總是在她獨自裡鬧騰,似乎睡飽了就踢踢她的肚子,告訴她他醒了。
在李慶蘭的眼裡,這個孩子已經是一條完整的生命,是一個人。
可是現在,爲了不讓男朋友離開,她放棄了這個孩子,這讓她有種殺了人的罪惡感。
而更糟糕的是,醫生告訴她,她的子宮這次傷的嚴重,再次懷上孩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慶蘭幾乎絕望了。
從出醫院開始,她腦袋裡一片空白,心裡只有滿滿的罪惡感和愧疚。
雖說這個時代,流產已經是尋常事,但只有做過的人才能瞭解,那心裡的痛苦和空虛。
這次的事情,也讓李慶蘭對孫源有些失望了。
或許,一開始就沒有看對人吧。
但是已經在一起了這麼久,不是說放就放得下的。李慶蘭還心存僥倖,或許這一次孫源也只是心有苦衷,並不是不愛惜她。
兩人回到出租屋,已經是夜間十一點。
孫源很殷勤地去浴室開溫水。
李慶蘭一個人躺在牀上,無神地看着天花板。雙手下意識的撫摸了一下肚皮,但是乾癟癟的肚子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一片瘡痍。
“對不起……寶寶……對不起……”
毫無徵兆的,李慶蘭哭出聲來,一直壓抑在她心中的苦楚已經壓倒了她。那無邊的愧疚和心疼,讓她淚流滿面。
“怎麼了,慶蘭!”
孫源聽到女友的哭聲,急忙跑進了臥室。看着掩面而泣的女友,他嘆了口氣,緩緩躺了下來,默默抱着她,小聲地安慰着她。
李慶蘭的哭聲越來越小,心神交瘁的她不知不覺已經睡了過去。
孫源嘆息一聲,坐在牀上,聽着浴室傳來水流聲,漸漸皺起了眉頭……
夜裡,李慶蘭不知道睡了多久,漸漸被奇怪的聲音吵醒了。
迷迷糊糊睜開眼,摸了摸身邊,孫源就在旁邊,而她也不知何時換了衣裳,應該是孫源幫忙換的。
幾點了?
李慶蘭睏意很濃,看了看窗外,夜還黑得深沉,於是閉上眼準備再睡。
“咔噠!”
寂靜的房間裡突然傳來一聲響動,像是什麼東西撞到了牀腳。
李慶蘭嚇了一跳,睏意也被嚇跑了半數。
她伸手摸了摸牀頭,手機還在。
解鎖一看,時間正在凌晨三點。
她從牀上坐起身來,打開燈。刺目的光線照亮整個房間,李慶蘭條件反射眯了眯眼睛,仰着脖子看向牀下。
猛地,一道小小的身影鑽入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