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虛弱,光影暗淡的廢棄工廠裡,白髮青年彷彿很熟悉這裡一樣,在信步慢悠悠地走着,他不是沒有目的地,只是想在這裡走走。
很重的怨氣,這股怨氣讓白髮青年有些皺眉。
半步客棧沒有能力到這裡來解除這股怨氣,以他的能力,也只能算到這股怨氣只怕要影響這塊地方很久,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上百年。
這是應該被消除的,可沒有辦法消除。
這裡的人,這裡的捉妖師,恐怕是要遭受很重的輪迴懲罰了。
他不願意看到這個事情的發生,那是很不好的事情,哪怕惡人,在輪迴中被懲罰的太久了,那也不是好事情。
這種事情,他無法改變,無法插手,能做的,只有想辦法消除這裡的怨氣。
最重要的,還是要消除留在這裡的活的怨氣。
也就是說,必須要解決這些賦予怨氣活性成分的還活着的妖怪們的怨氣,纔可以用很長的時間,慢慢消除這層裹着整個天空,籠罩着這塊土地的怨氣。
怨氣會凝聚成怨靈,這是客棧要解決的事情,一旦等怨靈真的形成了,要消滅,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當付出大代價的人多了,白髮青年就知道,他那裡的麻煩也就來了。
忽然,前面的路上出現了兩個人影,一個是面容俊秀的青年,一個是略顯陰鷙的中年。
兩人不知從哪裡忽然出現,並肩向着白髮青年快步走來,白髮的青年聽到,那個陰鷙的中年人低聲說:“你不要和他當面起衝突,要想辦法偷襲……”
然後,兩人看到了白髮青年幻化的形象。
那面容俊秀的雙目一立,立刻就要衝對方出手,略顯陰鷙的卻攔住了他,淡淡道:“凡心,不要惹事,萬一出一點問題,我們恐怕都會被當敵人一樣對待,他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凡心?
這個人就是凡心?
白髮的青年多打量了凡心兩眼,凡心哼道:“你不是在外面執行警戒的任務嗎,怎麼跑回來了?”
“真是可惜了,”白髮青年惋惜地想道,“這樣一個人物,實在不該爲了捉妖而變成了以自己作爲代價,換到了那點身外之物的瘋狂的人。”
倒是他還沒想到,自己幻化成的這個形象,竟然真的會是這個組織裡面的有頭有臉的人。
“真是麻煩,早知道這樣的話,實在應該找一個不怎麼起眼的,誰見了都會只覺着眼熟,卻不認識的傢伙來幻化的。”悻悻地這樣想着,白髮青年淡淡道,“我不想在外頭了,不可以嗎?”
從凡心的態度看來,自己幻化的這個人,還是個和凡心有能力,而且也有資格經常明爭暗鬥的角色,可白髮青年至今都不知道這傢伙叫什麼。
大概,這會兒回那裡的話,還能趕上這傢伙在輪迴之前的片刻,問出他的名字吧。
他心裡這樣百無聊類地想着,凡心陰沉地哼道:“原來你也起了那種心思了,沒看出來,你竟也會是這樣一個人。”
忽然,三個人都聽到了比鬼哭狼嚎更難聽的聲音,有人在哈哈大笑,如同瘋癲,有聲音再尖銳地咒罵,彷彿夜梟啼號。
白髮青年早料到今晚會面對這些,可當事情真正發生在他眼前耳邊的時候,他還是覺着,自己很難看透。
“冤冤相報,何時才了啊。”他嘆息着,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擰成了兩個疙瘩。
凡心和那陰鷙的中年人一愣,均都好笑起來。
“你什麼時候變成菩薩心腸了?前段時間,不是你玩的最厲害嗎?”凡心嘲諷地向白髮青年吐了一口口水,看起來,他對白髮青年幻化的這具身體很有意見,嘲笑道,“難不成,你的目標竟然是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從此不當捉妖師了?”
白髮青年搖搖頭,垂手淡淡道:“你不懂,看來,你永遠都不會懂了的。”
這句話一說出口,平地竟起了一股風,風旋轉着看,繞着凡心快速轉了一圈,而後迅速消失了,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凡心立刻警惕起來,擺出防禦的姿態,喝道:“你在搞什麼鬼?”
他自詡能看透任何僞裝的很成功的妖怪,可他看不透人,雖說他自己也承認他看不透人心,可幻化後的人,他又何嘗能夠看透?!
“你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白髮青年喃喃地發出嘆息。
想要有收穫,就必然要有付出,輪迴註定了這些捉妖師在輪迴之前和命運簽訂了某個協議,到了這一世,看來,凡心是根本不懂,也不記得任何這點東西的,大部分的捉妖師也是不懂的,這羣聚集起來幹壞事的捉妖師,更是忘了或者沒記着那個關於命運輪迴的協議。
他們啊,真是太可惜了,何必呢。
白髮青年見過太多的交易,可唯獨就凡心這樣的命運交易,讓他覺着太可惜,用偏離了的已知,去交易可能永遠都無法想起的未知,這筆買賣,到底劃不划得來呢?
凡心毛骨悚然,剛纔那股奇怪的風讓他覺着身上有些涼,沒來由的他生了恐懼之心,而如今,眼前這個自己明明很熟悉的傢伙卻變了性子一樣的這樣說話,就更讓他恐懼了。
陰鷙的中年人似乎想起了什麼,他低聲怒喝着,拉起凡心就要離開這裡。
凡心兩腳卻像在地上生根了一樣,牢牢地就在那裡站着,中年人一扯竟沒拉得動。
“你在搞什麼鬼?”中年人大急,自己也恐懼了起來。
他知道輪迴,知道那個從已知的角度去賭未知的命運的協議。
在這個人看來,面前這個變得特別奇怪,彷彿是乾脆換了個人似的傢伙,看來今天也是機緣巧合,從某個地方知道了那個協議的事情了。
白髮青年靜靜地站着,一動也不動地站着,就那麼平靜地聽着那種只要是個人就無法忍受的瘋狂的大笑和惡毒的咒罵的聲音,他揹着手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幽幽地說道:“我啊,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想看看這裡,走走這裡,難道,這是不被允許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