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念頭,在林濤腦海中瞬間閃過。
他可以打開門,叫門外的手下將這個真正的“樑不凡”丟出門外,反正任他怎麼說,也沒人相信他的話,換臉這種事情,除了在電影之中,說出來誰會信呢?
他也可以讓人讓這個“樑不凡”再也無法開口說話,讓他從此消失在這個城市,甚至,這個世界。
反正,即便是那樣的話,死掉的也只不過是“林濤”而已……
可是,他真的能夠這樣做麼?
或者,他也可以把那瓶藥水交給樑不凡,然後按謝雨靈所說,兩人同時喝下藥水,然後一切就將回到最初。
他知道,這個抉擇的權利,此時就在他的手上。
但他的手已經在發抖,他已經在後悔,爲什麼那一天要去謝雨靈的家,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那麼,他現在應該還是在騎着電動車,忙碌在家家戶戶之間,也就不必面臨這種折磨。
他緩緩放開了手,放開了那一瓶淡紫色的藥水。
不是他做出了決定,而是他覺得,這件事,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謝雨靈,到底是什麼人?
她若要報復樑不凡,怎麼會把這個抉擇的權利,交給自己?
“你清楚謝雨靈的底細麼,她爲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能力?”
林濤終於還是決定,等這一切調查清楚了,再做出決定。
“她……我只知道她的家鄉,大概是在廣西,這是她第一次單獨出門,在此之前,基本是一片空白,甚至,她都沒有上過大學。”
樑不凡遲疑着說,林濤皺了皺眉:“廣西,難道她是一個苗女?我聽說苗女多情,但卻會對背叛她們的戀人,下最惡毒的詛咒和懲罰,如果是那樣的話……”
“你說的是苗疆巫蠱之術?”樑不凡露出驚駭的神情,隨即卻又如癡了一般似地說:“可是,我並不是故意要那麼對她的,我是沒有辦法,我、我一直都是很喜歡她的……”
林濤露出鄙夷的神情說:“你是不是要說,是你家裡不同意,認爲謝雨靈來歷不明,身份低微,配不上你這豪富之家,甚至還可能給你訂了另一個門當戶對的親事,你力爭無效,所以無奈之下才不得不傷害謝雨靈的麼?”
樑不凡苦笑:“你覺得這很狗血是吧,可是你從來都不會知道,在現實中,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上演。但我要說的,卻並不是這個,我當初既然喜歡上了謝雨靈,別說是我家裡不同意,就算是全世界都不同意,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可是……”
他忽然深深吸了口氣,就像做出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似的,咬牙道:“可是如果她根本就不是人,你說,我該怎麼做?”
“什麼?!”林濤心中一跳,“她不是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樑不凡再次咬牙:“難道你覺得,一個人的魂魄經常在深夜裡脫竅而出,變成另外一個人,在鏡前梳妝,甚至還會唱歌,而你還能在旁邊裝作若無其事麼?”
林濤愣住:“你、你說的這是什麼意思,她到底怎麼了?”
樑不凡嘆口氣:“其實,這纔是我離開她的真正原因,我一直懷疑,她的身體裡,寄宿了一個惡靈……”
他對林濤說,在兩人開始相處的時候,他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只是後來在謝雨靈的要求下,他爲謝雨靈買了一個梳妝鏡,就擺在他們的牀頭,但是他的噩夢,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那是一個深夜,樑不凡在迷迷糊糊中醒來,他隱約聽見了房間裡似乎有歌聲在飄蕩,只是那種感覺彷彿又很遙遠,飄飄渺渺,如同在夢境中一般。
他睜開眼,就看見了在牀頭的梳妝鏡前,坐着一個長髮的女人。
睡眼朦朧中,他以爲那是謝雨靈,於是就低喚了一聲,但那女人卻並沒有迴應,她的口中發出低低的歌聲,樑不凡聽不出她唱的是什麼,正要再問,身邊卻傳來一聲迴應。
他低頭一看,謝雨靈正好端端的睡在身邊,剛纔那聲迴應,卻是一聲夢囈。
他頓時嚇了一跳,以爲自己是在夢魘,但擡頭看時,那梳妝鏡旁的女人卻回過頭來,對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倏忽間便消失了。
就在這一瞬,他看到了那女人的臉,竟和謝雨靈十分相似。
他發出一聲驚叫,伸手便打開了燈,但房間裡卻什麼都沒有了,旁邊的謝雨靈翻了個身,似乎說了句什麼,便繼續沉沉睡去。
樑不凡額頭涔涔冷汗,他沒有叫醒謝雨靈,自己瞪着眼睛熬到了天亮,只是在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他問謝雨靈有沒有聽見昨天夜裡的歌聲,但謝雨靈卻一臉茫然,表示什麼都沒有聽到。
樑不凡也很疑惑,他開始懷疑自己昨天夜裡,是不是做了一個噩夢。
但是幾天的又一個夜裡,他再次聽到了歌聲,睜開眼,還是那個長髮的女人,背對着他,坐在梳妝鏡前。
這一次,他沒有吭聲,沒有尖叫,只是裝作熟睡,想要看那女人到底是什麼,要做什麼。
那女人的歌聲在房間裡飄蕩,似有似無,這種精神折磨讓樑不凡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但他還是堅持着,儘管身子已經在發抖。
可奇怪的是,對於這一切,謝雨靈卻似乎根本沒有反應。
過了很久,那女人在梳妝鏡前,似乎是打扮好了,對着鏡中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忽然回過頭來,竟看了一眼樑不凡,然後便化作一團煙霧,鑽進了謝雨靈的身體之中!
樑不凡這一次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叫一聲,隨即打開燈就把謝雨靈拖了起來,但謝雨靈卻睡眼惺忪,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樑不凡問她覺得有什麼異常沒有,她卻說什麼也沒有。
這一下,樑不凡隱約猜到了什麼,那個深夜裡對鏡梳妝的“女人”,應該就是謝雨靈自己,但卻不是她的肉身,而是她的魂魄!
一個好端端的人,深夜裡魂魄離體對鏡梳妝,這是什麼概念?
樑不凡無法從正常人的角度,來理解這件事了,而接下來的幾天,這種情況仍然在繼續。
樑不凡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經歷折磨,幾天下來,他就開始精神恍惚,魂不守舍,而在追問謝雨靈無果之後,他終於無法忍耐了。
在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他開始覺得,這個謝雨靈的確是有些來歷不明,而且,恐怕是大大的有問題。
所以,他就準備了一張銀行卡,做爲對謝雨靈的彌補,然後狠下心來,和她分手。
當時謝雨靈的表情,他一直都記得,他也記得,謝雨靈用很平靜的語氣對他說的那句話:你會後悔的。
只是他沒想到,短短几個月後,他真的後悔了。
但是,卻並不是後悔和謝雨靈分開,而是後悔,當初爲什麼要遇到她。
樑不凡講述着這一切,他深深的低下頭,將雙手插進頭髮裡面,恨恨道:“她不是人,她是一個惡魔,她毀了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