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倩說,她和哥哥兩個人從小相依爲命,因爲他們的父親去世的早,母親在嫁給他們的繼父之後幾年,也因病去世了,但繼父常常酗酒,對兩人非打即罵。
他常說,養了兩個廢物在家裡,一點用都沒有,因爲肖倩體弱多病,而她的哥哥,是一個先天智力低下的癡呆兒。
沒錯,肖倩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卻是一個智障患者,但肖倩從來都沒有嫌棄過哥哥,而且哥哥雖然很多事都做不好,也弄不明白,卻一直保護着妹妹。
肖倩記得很清楚,小的時候家裡沒有雨傘,哥哥經常從雨中跑來,把自己的衣服遮在她的頭頂,自己被雨淋的溼透,卻笑的那麼開心。
她還記得她在學校會受人欺負,因爲她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疼她,然後哥哥就會來到學校,教訓那些欺負她的人。哥哥長的很高大,而且從不知輕重,經常把人打的頭破血流,很多人都怕他。
那時候她覺得,哥哥就是她的守護神,就是她的全世界。
後來有一天,繼父又喝多了酒,回到家裡已經是深夜,他踉蹌進了家門,就去找肖倩。那一刻他推開了肖倩的房門,眼睛紅的可怕,就像是一頭野獸。
肖倩喊叫起來,刺耳的尖叫聲劃破了夜晚的寂靜,就在最關鍵的時刻,一個酒瓶狠狠的砸在了繼父的頭上,鮮血順着繼父的臉上流淌,他憋紅了臉,想要回頭,卻撲通倒在地上。
哥哥出現在了繼父的身後,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眼神中流露出驚恐的神色,哥哥對肖倩說,他不是人,他是惡鬼。
繼父躺在地上,身體漸漸冰冷了,肖倩很害怕,哥哥也知道闖禍了,他拉着妹妹跑出了這個生活了幾年的家,跑進了外面的黑夜之中,再也沒有回來。
這天夜裡很寒冷,兩人在街頭蜷縮着,無處可去,哥哥把自己的衣服蓋在了妹妹身上,自己凍的在地上跳來跳去。
黑暗中,兩人的旁邊只有一盞路燈,發着朦朧的光,給這個寒夜帶來一絲似有似無的暖意。
昏黃的燈光下,兩人相依着,正在這時,不遠處慢騰騰的走過一個身影。
遠遠望去,似乎是個老人,他彎着腰,拄着柺杖,揹着一個口袋,在黑暗中,慢吞吞的前行,不知要去哪裡。
這老人的頭髮已經花白,滿臉皺紋,那袋子看着雖然不是很大,但背在他的肩頭,卻貌似很沉重的樣子,他就那麼彎着腰,也不知,是歲月的烙痕讓他已經無法伸展身體,還是被那個袋子壓的,直不起腰。
他的手中,還拎着一個木棍狀的東西,這身行頭,再配上肩頭的口袋,看起來這應該是個拾荒的老人。
老人沿牆角走着,一邊用手中的木棍,翻動了一塊牆角的石頭,然後勾起了什麼東西,頭也不回的塞進了背後的口袋裡。
肖倩和哥哥呆呆的看着老人的舉動,老人緩緩走到跟前,擡頭看了兩人一眼,微微眯縫的眸子裡,彷彿露出一絲異樣的神采,隨即又低下頭,嘆息道:“少年,你們怎麼不回家?”
哥哥沒有說話,只是傻傻的看着,肖倩怯怯道:“我們沒有家……”
老人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再次揮手,似乎抓起了什麼,然後塞進了口袋裡,但肖倩卻發現,老人的手中分明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
肖倩呆住了,她不明白這老人在做什麼,如果他是拾荒的,剛纔那個毫無意義的動作又是什麼意思?
旁邊的哥哥卻咧嘴笑了起來,他伸手指着旁邊一個方向說:“那邊還有一個。”
肖倩愣了下,她看着哥哥說:“什麼,那邊還有什麼?”她看向了哥哥指着的方向,卻是什麼都沒有。
老人呵呵笑了起來,走到那個位置,也抓起了什麼塞進口袋裡,然後看着哥哥,點頭道:“少年,你知道,人的魂魄是會散碎掉的嗎?”
哥哥傻傻的搖頭,沒有說話,老人嘆道:“唉,它們的魂魄散碎掉了,就無法進入輪迴,而且,還會被人捉去,做爲施展邪術的媒介,你說,這是不是很可憐呢?”
肖倩沒有說話,哥哥卻傻笑着點頭:“是,很可憐……”
老人緊盯着哥哥,又說:“你想不想幫助它們,讓它們零散在世間的魂魄也能有輪迴的機會,你說好不好?”
哥哥撓了撓頭,似乎不明白老人的意思,老人笑着說:“你跟我走,一起去幫助那些人,好不好?”
哥哥這才聽懂了,卻嘿嘿笑着說:“妹妹,要帶着妹妹。”
老人搖頭道:“不行,你要跟了我,就只能一個人。”
哥哥連連擺手:“不行,妹妹,不能丟下妹妹。”
老人眼中閃出精光:“你可知道自己天生就是不祥之人,你帶着妹妹,終究會給她帶來災禍,你若獨自離開,你的妹妹會生活的更好。”
哥哥再次撓了撓頭,看向了妹妹,眼神中露出疑惑的神色,肖倩卻抓緊了哥哥的手,緊張道:“哥哥,你不要丟下我……”
老人望着哥哥,繼續道:“你的身上還有血跡,你的手中還有戾氣,你剛剛造下的殺孽,報應已經快要來了,你如果不想連累妹妹,就儘早離開她……”
他話音剛落,遠處忽然傳來了呼喊聲,在夜風中傳來。
“哥哥,那是……是外婆和舅舅的聲音……”
肖倩怯怯道,老人目光如炬,盯在哥哥的身上,再次說道:“你天生就是不祥之人,你有着與衆不同的能力,你是拾魂人的繼任者,這是命運的安排。跟我走吧,否則和你在一起的人,將永遠都會被厄運詛咒。”
遠處的呼喚聲音越來越近,哥哥似乎明白了什麼似的,他呆呆的看着老人,老人卻不再說話,緩緩轉過了身,繼續往前走去,那柺杖敲擊在地面,便繼續發出篤篤的聲音,漸漸遠去了。
哥哥忽然跺了跺腳,就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回頭對肖倩說了一句話:“妹妹,我要走了。”
從小到大,這是他說過唯一一句清晰無比的話,那聲音裡沒有半點智障者的含糊不清,就好像這一刻,他的思維突然恢復了正常人一樣。
但肖倩只愣了一下,哥哥就又恢復了癡呆樣子,嘿嘿傻笑着,大步跑了上去。
肖倩大急,隨後追上呼喊不已,但哥哥跑的快極了,轉眼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那老人也早已經遠去,夜空中,只有篤、篤的聲響,久久在肖倩的耳邊迴盪……
拾魂人,遊走在黑暗的夜,尋找那些零散的魂魄,幫助它們再入輪迴,或者,得到永恆的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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