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畫者再突破 琉璃逛燈市
“一雪前恥!”嶽千椆話一落,我毫不客氣地抱以三聲哂笑:“呵呵呵,雪恥,靠什麼?靠你那遙不可及的道,還是靠你只能殺凡夫俗子的十二刀?”“你!”饒是心境超然,古井不波,嶽千椆受到了這樣的羞辱也是再難平靜,做勢便要發作。我猛然擡手,翻掌凌空一壓:“坐下!”宛如巨山壓頂,嶽千椆超人修爲難當如此神力,一屁股做到在了地上。並不堅固的大地宛如遭受重擊,以他的身體爲中心,四散龜裂百餘丈!“你的修爲遠遠不夠。”我冷笑道,“太讓我失望了!見到我,想到當年的自己,就連現在所要走的路都忘記了嗎?”正在塵埃之中不敢的掙扎着的嶽千椆身子猛然一顫,流露着瘋狂之色的雙目誅仙消去戾氣,喃喃自語着:“求聖童成全!”“嗯!如此成功地控制自己的負面情緒,不易也!”我點頭道,“我答應過的事,我會負責。保義去秦國祝賀的時候,你一同來吧。求道,證道,成道,破道。我希望你能憑藉自己的雙足踏出屬於自己的路。”“多謝。”嶽千椆只覺身子一鬆,千斤巨力消散無形。他也不起身,仰面躺倒在黃土之上,對着那碧藍碧藍的青天,縱聲狂笑。我見狀,暗歎一聲:“不過在這之前,你還需要一個契機。”言罷,悄聲退去,只留下爽朗的笑聲,似乎宣泄着多年的鬱結,久久迴盪。
當晚,我和保義把酒言歡,聽着外面一陣陣銀鈴似的歡笑聲,兩個男人頗有些就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不知不覺,月上中天。忽然,城中一陣金鼓之聲,在星辰遍佈的夜空中鋪展開來,頓時,城中隱隱傳來歡笑歌舞之聲。“嗯?這是……”“是燈會。”保義帶着醉態笑道,“我們滇國特有的風俗。”“哦?”我好奇道,“這倒是有意思啊。尋常的燈會往往是天未完全黑,便已經是熱鬧非凡,到了午夜,更是人山人海,怎麼你們的燈會從入夜到方纔一點動靜也沒有呢?”“哦,那是爲了表達對月神的尊重。”保義笑道,“前半夜,月剛剛升起的時候,不點燈火,表示無心與月神爭輝。”“哈哈哈……”我聞言放聲笑道,“你可知道,月神是何人?”“這……”保義一時語塞。我伸手向窗外一指,方門立時變作透明的水晶一般,琉璃嬌美的面容呈現在我們眼前了。“爹爹,爹爹!”小丫頭伸着粉嘟嘟的小拳頭砸着房門,“快快隨我們出去看燈。快快陪琉璃前去看燈啊!”我向保義笑道:“哈哈,少女的青春,人間最純潔的美好。每次看到,我都會感慨凡人年華易逝,半生凋零,切勿辜負了美好的時光。走吧!”說着也不顧他願不願意,拉起他的手腕便向門口走去。
當我們從側門走出王宮的時候,我的身邊已經只剩下琉璃,保義兩人了。芳兒與青娥帶着十餘名玉霄衛弄了一輛馬車,加持了各種防護陣法,已然消失在燈火闌珊之處。其餘的嬌妻三三兩兩,各自走散,約定明日清晨回來。以她們的手段,我自然不必擔心她們的安危,抱着琉璃與保義獨自遊玩。
街道之上,燈火通明,各色的燈盞,自從我造出白紙之後,已然在天下間流傳開來了。如今在這偏遠之地竟也有了數百種不同的樣式,顏色各異,形態萬千,讓人眼花繚亂。琉璃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湊這麼大的熱鬧,歡喜的東張西望。擁擠的人羣之中,時不時有略身而過的孩童,滿臉洋溢着笑容。多年的動盪之後終來的安定,使得百姓萬分珍惜。路邊各色的攤點上,吆喝聲此起彼伏。琉璃坐在我的懷中,手裡舉着米糕和糖果東張西望,時而驚呼,十二歡笑,引得周圍的百姓紛紛側目看這位小精靈。其實我這個寶貝女兒和精衛倒是有幾分相似。精衛是不願意長大,而她,作爲器靈轉世的存在,自出生開始便是這般七八歲大小。雖然我花了大力氣給她收斂性子,可是小孩心性是無論如何也改不了。
“爹爹!快看快看!”琉璃兩口將手中的米糕塞進肚子裡,然後指着前面的小攤叫道,“套泥人啊!我還沒玩過呢!”我翻了翻白眼:“琉璃,我記得在家裡的時候,你可是用水珠來打鯉魚的吧!這樣的小遊戲難得到你嗎?”“就是難不倒纔要玩呀!”琉璃哼道,隨即從我的懷中一躍而下,徑直衝向那個攤位。我與保義匆忙跟上。擠開擁攘的人羣,琉璃直接衝着老闆叫道:“二十個圈!”“好嘞!”老闆是個幹練的小夥子,見到這樣一個衣着奇特,相貌更是奇異嬌美的小姑娘也是歡喜,“小姑娘,六文錢。”“哦。”琉璃一愣,纔想起自己根本沒有問爹爹要錢。在自己紫色的輕甲之上翻找了半天,最後滿面通紅地撓着銀白色的長髮,四下尋找我的身影。我與保義故意隱在一邊,好笑地欣賞着女兒的表演。琉璃不愧是我的女兒,小眼珠一轉,便有了好主意。她衝着那小販笑道:“大哥哥,我的銅錢卡在盔甲裡了,難以取出。這樣吧,我急着玩,你想讓我套上幾個如何?”那小販看琉璃卻是身着一身紫鎧,絕對不是凡品,定然不是尋常姑娘,也不怕她賴掉這幾文錢,便爽快地從臂彎上取下了二十個圈:“來來來,先試試手氣再說。”琉璃微微一笑,右手一伸,無根蔥枝般的玉指之上,五個小圈兒飛速旋轉,讓周圍圍觀之人一陣驚豔。“着!”琉璃一聲輕呼,五個圈兒在空中四散,劃出五道完美的弧線,穩穩當當落在了最後排的五個最大的你人頭上。周圍的觀衆在一片沉靜之後,立時爆發出一片歡呼鼓掌聲。那小販雖然還是笑臉相迎,卻已經笑得比哭還難看了。這一天的買賣算是賠光了。琉璃還不滿足,雙掌如蝴蝶翻舞,竹圈兒連連發射,眨眼之間,又有八個泥人換了主人。這下子那小販再也忍不住了,驚呼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小姐啊,我求求你別繼續了,否則小人的身家性命可就全賠光了呀!”琉璃邪邪一笑,美麗的小下巴向上一仰:“放心放心,本小姐手上只有二十個圈兒,你的泥人可不止二十個哦。嘿!”飛身一轉,又有五個圈命中了目標。周圍,加油聲叫好聲響成一片,讓琉璃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玉手飛揚的更快,不一會兒,二十個圈便全部丟了出去。最精美的二十個泥人兒全部中招,那小販在一片歡笑聲之中已然有了哭的衝動。
“二十個泥人兒喲。”琉璃笑道,“我可拿不了這麼多。”“對對對,小姐說的極是!”小販聞言大喜,蹲下身哄騙道,“你反正拿不了,不如把最大的那個捧走,把其他的留個我吧。”琉璃撇了撇嘴,哼道:“我套中的,爲什麼要留下呀!不留!除非……”“除非什麼?”“除非什麼?”“除非你出一些錢給我,我買些糖果分給這裡的小夥伴。要不然,我只好把泥人送他們了。”周圍爲在這兒的小孩子不在少數,頓時高興地上躥下跳,周圍的大人也是跟着起鬨。“二十個泥人兒的錢?”小販嘴一憋,“大小姐,您要是看我值這些錢,您把我套走的了?”“你?”琉璃嘴角一抽,“來來來,大家夥兒挑泥人吧。”“別別別!”小販慌忙衝到泥人堆中推開欲要伸手的小孩子,苦笑道,“那小姐想要多少?”琉璃晃了晃拇指和小指,笑道:“不多不多,六文錢。”“好好好!”小販聞言大喜。區區六文錢,確實不多,想也沒想就掏出了銅板。琉璃將銅板從一隻手丟到另一隻,隨後遞到小販面前:“呵呵,不好意思,剛剛我真是一分錢也沒帶。”“啊?”小販立時傻眼了。周圍人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我搖了搖頭,走上前一把把女兒抱起來,衝着老闆笑道:“不好意思,小女貪玩,給你添麻煩了。這是一兩銀子,你去那邊的店中買十斤米糖分給這些孩子,剩下的給你自己吧。”說着遞出銀兩。那小販這輩子沒見過銀子,激動地雙手發抖。“謝謝爹爹,不然女兒便失信了呢!”琉璃狠狠在我的面頰上一吻,“這是賞你的。”“呵呵,你這小鬼頭。”我寵溺的一笑,遠遠看着那小販被一幫孩子簇擁着走入店中。
燈會當然少不了手中的花燈。當保義再一次出現的時候,手中提着一盞精美的紙燈,玲瓏八面的構造,上面繪畫了仙鶴,青鸞,鴻雁等八種神鳥,栩栩如生。琉璃歡喜道:“謝謝哥哥!”一聲“哥哥”,只把保義叫的歡喜萬分。要知道在烏家那會兒,落塵和政兒張口閉口“小弟”“小子”“小傢伙”,被聯手“打壓”的保義所有的稱爲前面都有個“小”字。即使是老婆,那也稱呼一聲“影兒姐姐”。今天這個精靈叫自己一聲“哥哥”,他可是太受用了!不理會自我陶醉的保義,我抱着琉璃繼續在人羣中穿行。
小丫頭伸手遙天一指:“以月神之名,皓月暫隱光明。”語一落,彩雲飄蕩,逐漸將羞澀的的月亮遮到了身後。如此月神隱去絕式姿容,燈市更添盛世生平的美好。光影迷離,亂人耳目,嘈雜聲,歡笑聲,吆喝聲,在一盞盞燈光的晃動下逐漸交錯,逐漸融合,逐漸不分彼此。緩緩踏步,恍惚間,似乎一步踏入了一方亦幻亦真的世界。似夢非夢,抽象與真實難以分辨。我心神一動,微微一笑:“連你也來了!”輕語之間,竟是步子猛然一滯,在後退一步的剎那,身後的空間一陣恍惚,好似盪開的水面。琉璃猛然驚醒,心中大震:“爹爹,剛剛是……是幻境嗎?”“不是!”我沉聲道,“是一件法寶。”“什麼法寶?”琉璃驚道,“居然在不知不覺之中收人攝物。”“《錦繡千秋圖》”“啊?那不是……”“嶽千椆。”我身子一閃,已然出現在他的身後,“你居然會在這裡作畫。”“這叫衆生態。”畫者在街邊的一處隱蔽的角落勾勒着手中的畫卷。在他周圍十米之內,現實與虛幻相交融,沉醉在美景中的人便會被攝入畫中。當然,嶽千椆沒有惡意,所以還不時有人從畫所延伸出的虛空中走出來,對剛剛的一切渾然不覺。我問道:“何爲衆生態?”“萬物各有無常。”畫者道,“正邪陰陽,五行八卦,最是基本。中生態,在我看來便是所有生靈與衆不同的‘情’。”“哦?”我笑道,“可是我認爲,既然輪迴無常,陰陽善變,如何能夠永遠獨特,永遠與衆不同呢?”“那你以爲如何?”“萬物的源頭便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所以,所謂的中生態,便是同一棵樹上的不同枝椏。你繪畫萬千種‘情’,不過是爲了迴歸最原始的根莖。”“嗯?”語雖停挫,筆卻不停,雖然劃過之後畫卷上依舊留不下絲毫墨跡,可是閉目的畫者,畫的是意境。“最本源的情是什麼?”“這便是道。”“道?”嶽千椆雙目猛然一睜,眼中精光一閃,竟是體悟更深的極意。手中的筆向前一探,微微一轉,眼前的燈市彷彿是一個巨大的調色盤,畫面一陣扭曲,給筆染上色彩,回手一筆,在卷軸上落成一點。緊接着,再探筆,自現實中取色,再回歸畫卷。如此多次,畫卷之上的顏色竟是沒有絲毫退去,逐漸形成了一個“道”字!“這便是道!這便是情!哈哈哈……”瘋狂中,體味道之極致,畫者終於達到了瓶頸,只等突破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