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滿朝論分封 聖童度趙雅
“分封?”政兒眼中寒光一閃,猛擡頭,死死盯着蒙恬的雙目,“這也是你的選擇嗎?”“錯了!”蒙恬毫不迴避,赤誠之心,使得雙眼一片澄澈,“我想說的是,王,你該採取雷霆手段了!爲了大秦的未來!”“爲了大秦的未來?好沉重的一句話!”政兒舉起手中的名帖道,“你看看上面的名字。穆仁君,當初在我父王遇到殺手的時候,以區區二十人阻擋百人,身披十餘創,險些身死。潤煌侯,擔任漢中之地縣尉三十餘載,兢兢業業,使得漢中百姓投萬民書,懇求冊封他爲侯。宋文書,已然古稀之年,爲我大秦遊說諸侯,遠交近攻,化解戰事不下六十餘次。還有這些,這些!皆是我大秦老臣,父王昔日的肱股,如今更是門生無數,皆是表上有名,希望我裂土封王,與功臣們共享天下,你說我該怎麼做?霹靂手段?只怕朝綱震動啊!”蒙恬誠懇道:“大王,朝綱雖然震動,可是聖童大人尚未離開凡塵,無人敢有反心,絕對傷不了大秦根本。這一次動盪過後,將爲大秦換來數百代的和平,何樂不爲呢?相反,要是大王妥協了,十年二十年尚可,可是百年二百年之後呢?周朝分封了多少諸侯,又有多少是功臣,多少是王室嫡系,最後還不是四分五裂了?”“你說得對!”政兒心念頓時堅決,“我怎麼可爲爲了婦人之仁改變早已經定好的國策呢?趁着寡人之威天下無二,該做的事,該爲後代鋪好的路,刻不容緩!可是,這些上表的羣臣,究竟該怎麼辦呢?”蒙恬跪下抱拳道:“大王,臣只有一句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臣言盡於此,告退了。”“嗯,下去吧。”政兒陷入沉思。良久之後,政兒招手招來自己的暗衛,將自己的令牌交到他手中:“你去,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是!”暗衛身影一閃,已然消失無蹤。
第二天,大殿之上,羣臣朝會。政兒高坐王位之上,將昨日的名帖拿在手中,笑道:“昨天,諸位愛卿之中,有多人寫這份名帖,託蒙恬將軍交給寡人,並帶上兩字——‘分封’。呵呵,寡人心中甚是理解啊!”說到這裡,王者威儀雙目掃視羣臣,底下的人或膽顫,或興奮,或皺眉,或閉目,所有表情盡收眼底。隨後,政兒感慨道:“大周以分封天下,而享有八百年國運。諸侯鎮守四方,拱衛天子,遠拓疆土,內舉賢才,確實有利於建國之初的統治。衆位臣工當中,多有能征善戰的驍將,運籌帷幄的智士,理政安民的賢才,鞠躬盡瘁的忠臣。自從五國分霸,七雄爭鋒以來,衆位的先祖多有隨我大秦的先君披荊斬棘,才能打下這鐵桶江山!如今,終於華夏一統,理應論功行賞,賜爵封侯,就算自己不在乎這些黃白之物,也希望藉此以萌蔭子孫。這些寡人都知道!”“大王聖明啊!”穆仁君“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滿面含淚道,“大王如此,臣等唯有以死相報!人皇至聖!”“人皇至聖!”以之爲首,數十名文臣俯身而拜,呼聲直讓大殿震顫!可是另一邊,以王翦,徐先以及就不上朝的鹿公爲首的一衆武臣卻是滿面冷霜,站在那裡冷笑不止。
“嗯?”政兒作好奇狀問道,“不知衆位,你們爲何話說?”王翦冷笑一聲:“大王,方纔衆人所言,皆是誤國誤君之論!”“沒錯!”冷鋒面無表情道,“合該共誅!”“哦?”政兒露出大驚之色,“這是爲何呀?”鹿公躬身高舉奏表(鹿公身份地位極高,見君免跪)道:“我大秦亦有百餘位將領共同上奏,祈求大王廢除封王裂土的舊俗,保我大秦江山永固啊!”“廢除”?這兩字一出,還跪在一邊的一衆文臣均是大驚失色。數百將領上表,這是要兵諫吶!那大王……政兒心中暗笑:“呵呵,效率真是高啊!一夜之間弄到這麼多的表奏。”不過表面上卻是佯裝大驚:“愛卿何出此言?”“稟告大王。”鹿公道,“老臣雖是老了,可還沒糊塗,聽得出列爲臣公索求,全爲自己,根本不是爲大秦千秋基業着想。再親的諸侯,數十代後難免有叛逆之心。兵戈一起,死的我軍中熱血男兒,無辜百姓,動搖國本,荼毒生靈。故而請大王廢除這等亂制,分天下郡縣,直歸我王統轄,使得民無二心!”“胡說!”潤煌侯吹鬍瞪眼,滿面通紅罵道,“我等後人定然對大秦忠心耿耿!”棄非凡冷笑道:“幾代人之後,您老的墳上樹都合抱了,如何保證忠心?靠你的祖訓教化嗎?哼哼,你自比姜尚如何?他可是輔佐文王武王兩代賢君伐紂滅商的大功臣,分封在齊國,後來呢?哼哼,桓公可是首先稱霸的呀!”廖孤星順口罵道:“老匹夫!我鐵血男兒拋頭顱灑熱血打下的江山,豈可壞在你等不肖子孫手裡?我們死了這麼多弟兄,還不是隻求些金箔安度晚年。你們動動腦子動動筆桿嘴皮子,就像分裂土地?真是可惡至極!榮耀屬於在場諸位,你等子孫若是無才無德,有什麼資格享有用無數鮮血換來的江山!”“你你你……”潤煌侯指着廖孤星氣的搖搖欲墜,“廖孤星你這匹夫你……嗯——噗!”一口鮮血,濺染朝堂,更然後廖孤星的衣衫。“大人!”“侯爺!”“快叫御醫!”……呼喊聲中,頓時朝上亂成一片。一身血污的龍刃大將單膝跪地道:“大王若是不同意廢除分封,恐怕我龍刃將士也不會同意!”語一落,店外頓時一片金戈交響,震天呼喊,只讓衆臣心驚。“廢除!廢除!廢除!……”負責咸陽王宮的龍刃示威,在無人敢說半個“不”字。這些殺神從來不把人命看在眼中。管你是位及公卿還是三朝元老,照樣一刀了結。此時有眼的都看出來了,這場戲根本就是人皇自導自演的嘛!得,惡人自己做,他倒是名聲好處一把全抓了。
政兒“迫於”龍刃“兵諫”,下令廢除分封。而李斯也上表,請人皇即“皇帝”位。皇帝,便是三皇五帝合成,表示人間至尊的榮耀。政兒亦是“勉爲其難”答應了。李斯辦事,效率確實高,只要三天便可準備好一切事宜。三天之後,人皇登皇帝位。一封以玉璧爲材料製作的信箋第一時間飛馬送往烏家。
我端起玉璧看了看上面的字跡,感慨道:“這一天終究是來了!”“政兒即將功成,我心中真是……”朱兒萬分感慨地倚在我懷中嘆道,“猶記得當初在邯鄲受盡苦楚的時刻。”我未有多言,只是緊緊抱着懷中的玉體,雙脣印上她的額頭。忽然,小精衛蹦蹦跳跳從門外進來,一下子竄到朱兒背後,笑道:“姐姐和夫君在這裡偷嘴,嘻嘻。”朱兒被這麼一個小娃娃笑話,頓時面頰緋紅。我寵溺的拉過精衛道:“羨慕嗎?要不我也吃你一口?”說着一下咬住她的朱脣,在櫻桃小口中追逐着丁香。良久之後,精衛與我分離,猶然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脣,可愛與魅惑共存的嬌容直讓我眼前迷離。“好了,不玩了。”小精衛笑道,“有正事呢!”“什麼事?”“邯鄲來故人了。”精衛道,“就在屋外。剛剛信使給夫君鬆信的時候,她就想千方百計進來,卻被幽冥冰女姐姐擋在了外面。”我心中好奇,問道:“誰?”精衛邪邪一笑:“趙雅!”“叮咚”一聲,正在於嫣嫣對弈的妮兒手一顫,棋子落下。嫣嫣白子一按:“姐姐,下棋的時候耳聽八方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哦。這一步下去,你的大龍被我圍殺,你敗了!”妮兒已經顧不上棋局,喃喃道:“雅……雅姐姐。”倩兒見狀走過來扶住妮兒,幽幽嘆道:“雅姑姑雖然放蕩不堪,聲名狼藉,可是對倩兒卻是不錯的。”“是啊!”韓晶也感慨道,“她就是擋不住誘惑。多年不見,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我見狀心頭一軟:“雪兒,你放她進來吧。”雪女聞言點了點頭,起身去了。妮兒倩兒感激地看着我,眼神似要將我融化。
隨後,蠶娘與雪女領着趙雅走了進來,繞過曲曲折折的走廊,幽林,斷橋,跨過四季風雪變化的世界,以凡人的腳力,走到後院組足足需要一個時辰。
我心中奇怪地問道:“按理說,趙雅應該是隨着趙王一同來邯鄲的吧?”“是啊。”杳夢一邊給我斟着茶一邊應道,“我聽說政兒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了趙國,趙王投降,然後趙國的王宮中的一切,無論人或者物都被搬來了咸陽。”“那爲什麼趙雅不與趙王在一起,而要來找我們呢?”我沉聲道,“是想要凡人夢寐以求的一切,亦或是其它什麼吧。凡人的智慧,凡人的心思啊!財富,生命,榮譽,哼哼,這個女人的一生都在這些東西里掙扎,卻是到現在還看不透這迷障,參不透這幻境嗎?”
趙雅一路而行,貪婪地看着周圍的美景。這世間一切的景緻全部都被容納在此方天地之中,每走一步,她都覺得自己好似被淨化。一切合乎大道,一切止乎大道,至純至美,無垢無瑕的景緻,只讓這風流一生的女子,首次感覺到了自己的骯髒與墮落。原來,曾經瘋狂迷戀的一切如此可笑,如此不堪。而自己,甚至曾有三次機會可以進入此地,永遠享受無上的美好,卻因爲自己的愚昧,付出了何等的代價!趙雅邊走邊流着清淚,抹着粉的面孔被淚水浸過,直顯得更加狼狽。就愛此刻,她的目光忽然被不遠處湖面上一道身影吸引。
嶽千椆,按照約定,芳兒在我收服混沌鍾昏迷的那段時間讓他進了烏家。他便在此體悟他的道。在我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最後的機會,參透道之極意。盤腿坐在湖面之上,水波不興,魚龍不擾,入道的畫者,更生飄渺無端之氣質。趙雅好奇問道:“那是何人?”“畫者。”蠶娘應道,“莫要打擾他。他方圓百丈,芳兒姐姐說是絕對的禁區!”“是……是嗎?”趙雅如何聽不出對方口氣中濃濃的不屑於不滿。當初我三次點化她之時,她的所作所爲一直被衆女視爲一種羞辱。要不是妮兒和倩兒求情,她早已經不存於世了。趙雅跟在眼前美得不似人間女子的幾人身後,快步而行,心中越發酸楚。
終於,一路走來,當趙雅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若是昔日的她,那個自以爲高高在上的雅夫人,很難被幾處景緻點化。可是,由於國破家亡,一夜之間一無所有,所以心神失守的她終於有了一絲明悟。現在,跪倒在我面前的雅夫人,埋頭抽泣,悔不當初。“你想說什麼?”我開口問道,“一次機會,想清楚再開口。”“請……請……請……”趙雅猶豫再三,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請聖童大人抽出我的魂魄,我不想再做人了。”“哦?”我微微一驚,周圍原本根本不願意搭理她的衆女具是放下了手中的事,驚異地望着她。“你不覺得自己覺悟的太晚了嗎?”我開口冷笑着問。倩兒拉了拉我的衣衫,欲要求我別再說,卻被我按住柔荑,示意她稍安勿躁。“我知道到了這個地步纔來求聖童你,才知道自己當初的錯誤是何等可笑,確實是晚了。”趙雅泣道,“可是求求你,我不想留在塵世間了。我的身子這般骯髒,我的過去這般可恥,我真的向重新活一回啊!大人,求您給趙雅一個機會,給我的從善之心一個機會吧!求求你!求求你!”說着她“砰砰”地磕着頭,頓時額頭上一片殷紅。我問道:“給我一個理由。”“我……”趙雅仰頭望着妮兒與倩兒,良久,再次拜道,“趙雅相信自己有這樣的覺悟!”“嗯!足夠了!”我擡手一掌,頓時面前之人魂魄被逐漸抽離,緩緩度入一棵雪松的幼苗之內。
漫天風雪,萬里雪原,一望無際的銀白,天地彷彿爲之寂靜。妮兒親手將樹苗載重在山坡下,澆上一壺水,嘆道:“雅姐姐,這水會保護你的性命,希望你觀覽雪原風光,盪滌內心,重新找回自我。雪色至潔玉凝華,零落塵泥浸黃沙。心自空靈純寂寂,淤濁亦生白蓮花。”詩號聲中,妮兒遠遠望着風中搖曳的雪松似有迴應,終於放下心,轉身消失在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