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廷芳會嫣然 聖女對才女
鳳凰展翼,赤炎燎空,巨大的火紅色身影伴隨着高亢的鳴啼掠過湖面,驟起百米巨浪。隨即,火鳳未有着陸,反而在接近岸邊之時再次騰空而起,直射九重雲霄。而鳳凰背上的衆人則是飄然而下。天空中紫蓮朵朵,令羣芳失色;祥瑞翻涌,灑異香漫空。就在漫天花雨之中,我與雲裳嫣嫣秀兒幾人作詩而來:“妙法自然有時盡,紫氣翻雲玄亦空。英傑笑論天下智,漁翁淺談古今雄。我今一曲離殤落,君其兩賦再相逢。事事無常皆因果,千載世浪翻袖中。”超凡入聖,曠古玄奇,我們每踏出一步,皆有紫蓮爲梯,瀟灑傲然而來。
衆人看得如癡似醉,目色迷離,竟連互相行禮也全然忘去了。“風。”芳兒輕呼一聲走到我身邊,李園亦隨步而來:“聖童,宮主,秀兒小姐安好。”嫣嫣見到哥哥,掩着小嘴笑道:“哥,難道小妹這般不入你的眼?”李園失笑:“你我兄妹之間何須這樣的生分。妹妹,數月不見,一切安好?”“好!好!”嫣嫣假作不悅地轉過頭,抱着我的胳膊,“反正夫君對我可好了!比你強百倍。”李園搖了搖頭:“女生外嚮啊。你這個丫頭,看樣子好像變化很大嘛。無論氣質或是容貌。”“那是!”芳兒驕傲的接道,“風如果想要改變一個女孩子的容貌氣質,那是易如反掌之事。不似某人,自以爲有傾城之色,在我們眼中不過是紅粉骷髏而已。”說完,滿目挑釁的看向紀嫣然,直讓這一位才女又氣有羨,眼前的美人,超凡脫俗者有之,雍容華貴者亦有之,靈動俏然者有之,小家碧玉者亦有之,梅蘭竹菊說盡人間豔麗,燕瘦環肥妙舞曠世絕塵,自己附庸風雅,故作姿態,小樓鏡湖,輕紗蒙面,和眼前的女子一比竟成了庸脂俗粉了!難怪這些男人現在連看也不看一眼自己了。
“咳咳咳……衆位貴客既然已經到齊了,那咱們就入座好了。”“啊,是是是,紀才女所言甚是。”韓非這纔回過神來。凌子虛白扇一展:“還請才女引路。”衆人隨着紀嫣然走進小閣。才女自坐首席,衆人分兩側,我身邊衆香環繞卻是羨煞旁人。紀嫣然,終於將面紗摘下,雖是有一絲驚豔之感,但見過我身邊的女子,大家卻沒有過多的癡迷之色。她端起茶杯,輕輕一推碗蓋,香氣四溢而去:“此乃嫣然珍藏的西湖雨後龍井,還請各位品嚐。”衆人也不客氣,端起茶碗各自泯上了一口。“好茶!”清香透骨,神明氣清之間,即使是毫不懂此道的囂魏牟也跟着喊了一聲好茶。“卻是好茶。”芳兒閉目輕嘗,“可是茶再好也需要此中高手方可品出味道,不知紀才女以爲如何?”“妹妹所言極是。”紀嫣然不明所以,再次端起茶碗的時候,終於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這隻杯子粘在自己的手指上了!欲要放下,卻是萬萬不能。她滿眼嫉恨地撇過去,卻見芳兒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暗叫不好。這下子恐是着了道了。才女何等聰明,自然知道這杯子上有問題,那着茶水豈有正常的道理,心念到此,低眼一瞧,手中捧得哪裡還是什麼雨後龍井,分明是一杯子烈性辣椒油!鮮紅如血的色彩分外刺眼。“好茶!”素清泓不合時宜的一聲讚歎,卻不知讓這位美人已經恨到了骨子裡了。這樣的氣氛,那容得她不飲?硬着頭皮,忍着雙目被嗆得幾乎淚流的痛苦,紀嫣然一咬牙,終於灌了一口。舌尖輕觸,宛若烈火燒煮,喉頭一動,更像炙鐵沾身。她本是越女,長在江南水鄉,吃的是素米,飲的是甜釀,哪裡受得了這北方的辛辣?一時間忍不住連連咳嗽,淚水潸然,捂着胸口做出萬分痛苦之色,看得底下的人不免讚歎,這西子捧心更有一番風味啊!
“嫣然身子不適,失禮了。”她不動聲色地抹去淚水,卻是如坐鍼氈,只想快些到後院灌些清水,不想芳兒搶先開口:“既然身體不適,那就請紀才女先行退下休息片刻。本小姐願意再次稍侯。”“不……不必。”一步失利,步步失利,芳兒這番話足以讓心高氣傲的她死也要坐在這裡繼續鬥下去。強忍着喉頭火辣辣的疼痛,紀嫣然風采不減:“各位給小女子薄面,來此聚會。不若由嫣然撫上一曲,助助雅興如何?”“好啊!”鄒衍笑道,“不想老夫竟也有這等耳福啊。”信陵君也是大喜:“小姐琴蕭雙絕傲視天下,我等有幸。”芳兒見她款款起身,走向一邊的一架棕色的古琴,心頭暗道:“看樣子你想要比琴藝啊。那我倒要看看我烏廷芳這數十年的修煉到底值個幾斤幾兩啊。”眼前的一切,我盡是看在眼中,初次交鋒,芳兒佔了先機,美人忍痛飲辣椒的慘狀看得雲裳嫣嫣秀兒是強忍着滿腹的笑意,此時定力最差的嫣嫣竟然還在用輕羅小扇掩嘴偷笑。這接下來會有怎樣的精彩呢?
紀嫣然坐定,玉指輕撥,宛若珠落玉盤,泉涌溪澗,動人的曲調自玉指間傾瀉而出。忽而舒緩宜人,忽而急促扣心,退似潮波歸海,進如驚濤打岸,千變萬化,妙趣無窮,宛似世間奇妙萬端盡在這一曲之內被描繪盡了!我和芳兒等人亦是驚訝於這女子琴藝之高居然到了這般田地,動人心神,迷人魂魄,看着在場的一衆賓客早已經魂飛九霄之外,芳兒心頭急轉,暗思對策。這時,她忽然聽到我的傳音:“萬端變化,皆歸於心,世間妙品,只在一夢!”心有所感,不僅讓她感激又崇拜的望向我。紀才女一曲奏罷,衆人尚未醒來,還沉醉在如夢似醉的意境之中。這樣的效果正是她所需要的。她挑釁一般看向芳兒,似乎報了一箭之仇,可落入眼簾的卻是另一幅驚人景象:芳兒嘴角含笑,右手玉指一點,杯中茶水竟然凝結爲一道利劍,悄然懸到了空中。“你……”驚駭非常,紀嫣然嚇得魂飛魄散,只以爲芳兒要下殺手,卻不料對方冷冷一笑:“聽清楚了!”語未落,劍已出,疾風驟雨,透琴絃而過。“噌!”一聲驚覺之響振聾發聵,頓時驚醒了在場衆人。韓非耳中轟鳴只見連茶杯都難以握住,卻是杯子茶水盡皆在發生莫名的震顫,久久不息。紀嫣然震驚之餘在看,卻是絃斷琴毀了!“你!”紀才女在難壓制心頭的怒火,“毀我寶物,你這是何意?”芳兒絲毫沒有回擊的意思,只是笑着看向衆人:“小女子方纔獻醜,不知各位有什麼感覺?”一言出,衆人屏息凝神,卻發現靈臺空明,神清氣爽,鄒衍更是感到宛若身上幾十年的頑疾也治癒了!“這……這……”龍陽君驚訝萬分,“這是怎麼回事?”我起身向賓客們笑道:“方纔芳兒有心與紀才女比試,見大家沉醉在佳人的美妙琴音之中,故而也彈了一曲。這一曲叫做《驚夢》,雖只有一聲,卻是一聲七音,有着醒人神魂,明人靈智的作用。”大家這纔回過神,連忙讚歎“聖女神技”。芳兒站起身,將一杯酒遞到那信陵君面前:“君上,不知你認爲我與紀才女方纔的比鬥何人贏了?”魏無忌雖然受寵若驚,卻不想得罪兩位佳人,一時間陷入兩難:“這……”“不必再說。”臺上女子一拂衣袖,“我紀嫣然輸得起!這一場我願賭服輸!烏廷芳小姐,我定要與你在這論戰開始之前分出高下!”“哦?”芳兒失笑道,“既然姐姐有心,那我就全部接下了。這一次比鬥定會流傳後世,萬望姐姐莫要後悔啊。”“後悔?”紀嫣然氣急攻心,“我自認文才武功,天下女子無有能完勝我的!咱們再比兩局。你若都都勝了,我任你處置!”“好!”芳兒面色一整,“在場的都是天下英傑。今天做個見證。若是我輸了一場,送上千年壽元!你若是輸了,就給我當個使喚丫頭,端茶倒水!”“好!”紀嫣然哪裡還能拒絕,高聲應道。衆人一聽這麼大的賭注也是嚇了一跳。素清泓急道:“兩位小姐不可!千年壽元,爲奴爲婢,豈是兒戲!”“是啊!奴家也不贊同。”龍陽君也連忙勸道。倒是那兇人囂魏牟唯恐天下不亂,在那裡添油加醋,興奮地上躥下跳,渾然忘記了左手的重傷。“我意已決!”紀嫣然豁然起身。“不必再勸!”芳兒也毫不示弱。此刻我甚至可以看到兩人的眼光交接處閃耀的火光。
這第二場嘛比試文采,也就是詩詞。兩女走到窗前,滿園的芬芳一拍奼紫嫣紅。紀嫣然有心爲難我,故作哀嘆地說:“雖是萬般風情,卻少了一絲風韻。”“哦?”囂魏牟吼道,“小姐覺得少了什麼,在下馬上去給你弄來!”紀才女厭惡的瞥了一眼這不懂風情的俗人,冷冷道:“不必先生掛心了。嫣然想要的是荷花池。這一方湖水若是開滿紅蓮,在月色下盪漾,才能符合我和聖女比試所需的意境啊。”“什麼?”一直沒有發言的元宗也是嚇了一跳,“如今正是春深,哪裡來的滿池紅蓮?”紀嫣然戲謔的盯着我們一羣人:“神教不是奪天地之造化嗎?如今聖童在此,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唰。”幾十雙眼睛齊刷刷望向我。我抿嘴一笑:“佳人有請,豈有不應之理。只是小姐弄出這麼大的排場,到時候輸的太慘,莫要責怪在下才好。”“你!”紀嫣然又氣又委屈,一扭頭,“這個自然不勞你費心。”“嗨,不識好人心哪。”我端起茶杯向湖水中一潑,頓時水珠落到之處,紅蓮白藕,碧葉青蓬破水而出,並且越來越多,轉瞬之間,蓮葉接天,紅荷映日,宛然一幅油畫展開在衆人眼前。在一片驚意中,芳兒素手一伸:“紀嫣然大才女,請吧。”
滿目蓮香,遍染芳華,紀嫣然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一株伸到窗下的紅蓮折下輕輕撫弄良久,開口道:“玉衣染池翆,朱顏映嬌花。休道美人醉,佳釀遜芳華。”“好!”衆人一聲叫好,“芬芳勝過萬千佳釀,比喻恰當巧妙,紀才女不愧是天下第一。”紀嫣然在一片讚美聲中飄飄然而來,走到廷芳身邊,正要奚落兩句,卻發現芳兒面前不知何時攤開了一張丈把長的白卷,一支畫筆輕鉤細描之下,滿池的紅蓮已經躍然於紙上,每一株都是清新淡雅,宛若方採摘一般嬌豔欲滴。芳兒頭也未擡,自顧自地在畫卷一角邊寫邊吟道:“野荷:宿蓮幾點染清華,青枝紅袖玉簪花。蔥指點劃琉璃鏡,玉足輕踏白璧匣。柔風撫弄纖腰弱,錦鯉旋嘆紅藕佳。葉卷珍珠滾新月,花散胭脂浸白沙。潑墨擱筆墨濺淚,調音撫琴韻難押。孤山獨澗荷尤豔,鄉書野卷詞更嘉。星暗月斜香不散,簫折絃斷曲未啞。休道孤芳淪塵夜,泉淙落瓣醒寒鴉。”當最後一筆落下,竟是滿天星斗,夜幕驟臨,星空下一池野荷與詩中的美景一般無二。看得滿堂貴賓再難找出語句形容此刻的心情。“這般才情,老夫與聖女相比,真是汗顏啊。聖女佳作,足以流芳千古。不知可否割愛,老夫想要將這幅畫作爲傳家之寶啊!”鄒衍輕撫長鬚,眼中驚羨之情盡露。其他人當然也想討要,可是都得讓着老人家不是。於是芳兒笑道:“信筆之作,難入先生法眼。若是喜歡,廷芳自當奉送。”畫被捲起的同時,原本滿天星斗的夜晚再次變作晴朗的天空。這時候,龍陽君卻是看到了芳兒手中的筆,奇道:“聖女手中的是何物?可否借給奴家觀賞一二?”“君上喜歡就拿去吧,這是我風弟弟發明的,芳兒閒暇時做的毛筆,用來書寫繪畫之用。”幾人嘖嘖稱奇,居然把紀嫣然晾在了一邊,氣得她再難以忍受。只聽得一聲嬌喝,紀才女拍案而起: “烏廷芳,我要和你比試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