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沈青可以說是劉亦彤在這個世界上最最親近的人,猶記得自己昏迷在牀時,她在耳邊輕聲地呼喚,因擔心自己的傷勢而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以至於憔悴消瘦了好幾圈,她對自己的愛是出於真心的,自己也已將她視爲自己的母親。

當從紫玉那裡聽到端陽夫人與母親不和,經常藉故刁難時,她竟氣憤的幾天睡不着覺,母親性格溫和,與世無爭,凡是都不會計較,即便端陽夫人如何刁難,她總是默默承受,這在劉亦彤看來就是慫,沈青能忍,劉亦彤可忍不了,心裡滿是想着如何替母親教訓一下端陽夫人,紫玉一早就看穿了劉亦彤的心思,苦勸她不要生事,端陽夫人不但是皇帝的表妹,還是太尉府的正位夫人,不要因爲一時痛快,而使夫人受苦。

很多事情都是相互關聯的,正如人不是獨立存在的,所以在做事情的時候會有所顧慮,教訓一下端陽夫人何其容易,但若讓母親因此受苦那就得不嘗試了,聽完紫玉的勸告,劉亦彤頓時恍悟作罷。

如今聽到母親因爲自己私自外出而正在被端陽夫人責罰,心中自責的同時,壓抑的許久的怒火也再次燃了起來,她知道端陽夫人不會輕易罷手,她也知道端陽夫人不會對母親手下留情,一人做事一人當,絕對不能讓母親替自己受罰,甚至已經想好如何教訓端陽夫人了,滿腔怒火地走出閣樓。

紫玉看到劉亦彤如此,預感大事不妙,還沒來得及攔阻見劉亦彤已經快步走了出去,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邊叫着‘小姐’邊追了出去,小翠陰損地一笑,這正是她和端陽夫人所希望看到的。

沈青平心靜氣地跪在祠堂,臉上沒有一絲波瀾,閉目凝神與平日跪天敬佛無異,想是早已習慣了這種事情,任憑她責罰就是。但是今天有所不同,端陽夫人並沒有急着用家法,而是不斷地出言譏諷,卻是不知爲何?溫國良看熱鬧似的站在一旁不說話,一想到要懲罰他們母女,心中竟有些小興奮。

“妹妹呀妹妹,你可真是教的好女兒,恣意妄爲,私自外出,不顧太尉府大小姐的臉面,在街上爲了男人打架鬥毆,還去了煙花之所,我不知道平日裡你是怎麼教的?”見沈青仍無表情波動,乾脆拿她的出身攻擊道:“難道你是把你在西霖做的那些骯髒事都教了她不成?”

原來沈青出身於西霖國貴族,當時因皇子奪嫡而引發了皇室內亂,沈青的家族也參與了奪嫡事件,其所支持的二皇子在奪嫡中敗下陣來,後新皇登基,沈青家族遭到了打壓清算,由顯赫的貴族淪爲了階下之囚,後來在父親朋友的幫助下,十六歲的沈青從監獄逃了出來,自此流落民間,後來溫濤在出使西霖時,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沈青,便將其帶了回來。

端陽夫人瞬間火冒三丈,又是非常後悔,因爲讓溫濤出使西霖便是自己求父親向皇上提議的,就是爲了讓溫濤有表現的機會,能得皇上重用,卻沒想到他竟帶回了一個狐狸精,看着二人情深日篤的樣子,端陽夫人便讓小翠四處散播謠言,說沈青爲了生計曾在西霖淪落風塵,沈青知道這些話都是端陽夫人故意散播的,也不與她辯解,這反倒更讓她生氣。

聽到端陽夫人如何侮辱劉亦彤,平靜地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表情,睜開眼來,說道:“欣兒做錯了事,都是我這個當孃的錯,姐姐要打要罰妹妹接着就是,只是欣兒畢竟是老爺的骨肉,還請姐姐看在老爺的面子上,不要毀了她的清譽。”

端陽夫人聽到她竟然拿溫濤壓自己,瞬間惱怒起來,不陰不陽地說道:“我最煩的就是你這一臉無辜裝腔作勢的樣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對不起你,我纔是那個最委屈的人!”越說越氣憤的端陽夫人,指着沈青怒道:“你還敢拿老爺來壓我?我告訴你,只要我還管着這個家,你們母女兩個就別想安生!”

“娘。”劉亦彤看到沈青跪在祠堂里正在端陽夫人指着訓斥,快步跑了過來,身後緊跟着紫玉,小翠以及衆丫鬟。

端陽夫人與小翠對視一眼,讓到了一邊,聊有興致地看着這對母子。

劉亦彤伸手要將沈青扶起來,只聽端陽夫人一聲喝道:“跪下!”紫玉嚇得心驚肉顫,‘噗通’一聲低頭跪下下去。

劉亦彤斜眼看向端陽夫人,本不想理她,但看到她一臉欠罵的模樣,忍不住回斥了一句:“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讓我跪下?”

“死丫頭,怎麼跟我娘說話呢?”溫國良以前總是欺負膽小軟弱的溫竹欣,但今天卻發覺自己的這個妹妹跟以前大不一樣,剛想有所動作便被她強大的氣勢嚇的退了回去。

“好啊,好妹妹,這便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端陽夫人陰陽怪氣地說道:“終於原形畢露了吧,我看看以後誰再敢說我們母子欺負你們!”

“欣兒,跪下!”沈青斥道。

“娘。”

“跪下!”沈青氣的呼吸急促起來,怒道:“給你大娘賠罪!”

劉亦彤無奈只好跪了下來,但未朝向端陽夫人,也並未開口道歉。

“不敢當,我有什麼資格?”端陽夫人說道:“咱們還是按家法辦事,小翠,把咱們大小姐犯了哪些家規說一下,省的不明真相的人說我公報私仇。”

“是夫人。”小翠上前一步,輕輕對沈青行了一個禮,說道:“大小姐共犯家規四款,其一,不服管教,私自外出;其二,不顧身份,打架鬥毆;其三,不知自愛,逗留妓館;其四,不遵長輩,忤逆主母。”

“依家規該如何處置?”

“杖刑一百,罰跪三日。”

原來端陽夫人不是要懲罰沈青,而是要懲罰溫竹欣,沈青一聽處置結果當下大驚失色,她怎麼責罰自己都沒事兒,只是萬不能傷害她女兒,轉身跪向端陽夫人,乞求道:“姐姐,欣兒大病初癒,身體萬難承受這麼重的懲罰,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當孃的錯,是我沒有好好教導欣兒,姐姐要責罰就責罰我吧。”

“娘。”劉亦彤拉起正欲叩頭的沈青。

“大夫人,都是奴婢的錯,跟小姐沒有關係,是奴婢讓小姐帶我出去的,奴婢願意替小姐受罰。”說着紫玉便不住的叩頭乞求。

“哼。”端陽夫人鼻子冷哼一聲,說道:“你以爲你能跑的掉嗎?你這個賤婢,明知主子犯錯,不但不知攔阻,反而慫恿她錯上加錯,要你這樣的賤婢有什麼用,來人,拉出去杖斃!”

“是。”小翠一擺手,兩個丫鬟便要將紫玉拉下去。

“住手!”劉亦彤站起來,一把推開兩個丫鬟,說道:“你敢!誰給你的權利可以隨意剝奪他人生命?”此時的劉亦彤大概忘記了,在這個等級分明時代,家僕的命是極其低下的,雖然法律禁止殺傷人命,但家僕對於這些貴族而言與貓狗無異,就算打死他們,官府知道了也不會追究,更何況這是在朝堂太尉的府上,而後劉亦彤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犯的錯你爲什麼懲罰紫玉?有本事衝我來!”

“好,還真有江湖兒女的氣節。”端陽夫人意在諷刺劉亦彤是缺乏管教的野孩子,當即命令小翠道:“拿家法來。”

“是。”小翠將牆上掛着的手臂粗細的藤條拿來遞給端陽夫人。

端陽夫人看了一眼劉亦彤,笑道:“你要站着受家法嗎?”

劉亦彤也不遲疑,當即跪在祖宗牌位前,端陽夫人手持藤條走到劉亦彤背後,還未開打,沈青急忙再次跪向端陽夫人,抓着她手中的藤條,央求道:“姐姐,我求求你了,欣兒的身體確實受不了這樣的懲罰,就讓我代欣兒受家法吧。”

“娘,不要求她,讓她打!”劉亦彤惡狠狠地看着端陽夫人,她以爲自己可以承受,莫說當初在警察學校訓練時身體受的傷何止一百處,單說參加工作後與持槍兇徒對射,身中數槍都無所畏懼,區區一百藤條又算得了什麼?

劉亦彤把這一百藤條看的簡單了,別說打一百下,就算十下,再強壯的人也會皮開肉綻,五十下就暈過去了,更遑論一百下,明朝時,有一種刑罰叫杖刑,若下狠手,十杖便可要人性命,要知道藤條可比刑杖堅韌的多,也厲害的多,尤其是蘸了水的藤條,會把人打的內外皆傷,即便養好了,也會落下終身傷痛,沒到颳風下雨天,傷處內既如剝皮削骨般疼痛,傷處外則如萬蟻行走般瘙癢,折磨的人生不如此。

“閉嘴!”沈青自然知道其中厲害,所以哭求端陽夫人饒了女兒,自己替她承受這份痛苦。

這正中了端陽夫人的詭計,溫濤視溫竹欣爲掌上明珠,她怎麼敢打,但若沈青替溫竹欣受過,溫竹欣又怎麼肯罷休,情急之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過分的事,到時候即便溫濤再有心相護也不行了。

“好,念在欣兒大病初癒,我可暫時不責罰於她。”端陽夫人甩開沈青的手,說道:“至於妹妹你,有管教不嚴之罪,按祖宗家法,罪責雙倍。”

“沈青領罰。”說着便背過身去。

雙倍?劉亦彤瞬間大驚,那不就是兩百藤條?母親身子如此孱弱,怎麼受的了?看着將要落下的藤條,劉亦彤起身一把抓住奪了過來扔在一旁。

端陽夫人用力空了,身子向後倒去,得虧溫國良眼疾手快將她扶住,道:“娘,你沒事兒吧?”

“你···”端陽夫人氣急敗壞地指道:“反了你們母女倆,來人,把這個死丫頭給我抓起來。”

丫鬟們領命去抓劉亦彤,劉亦彤見勢看到旁邊側桌上的茶杯,一巴掌拍碎,順勢拿了一塊瓷片,踢開衝過來的丫鬟們,直奔端陽夫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