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班頭將打胎藥拿到大堂後,老鴇頓時慌了神,原來當她知道柳煙在王府的遭遇後,便譏諷她不要再做野雞變鳳凰的白日夢了,老老實實的做好本職工作,可柳煙堅持要生下孩子,用孩子逼迫王林,老鴇自然不同意,迎春苑還指着柳煙招攬顧客,沒有了王林做靠山,老鴇也便沒有了什麼顧忌,買了打胎藥逼迫柳煙服下,柳煙不從推搡着跑了出去,老鴇急忙派人尋找,找了一夜也沒有找到,直到第二天一早在河裡發現了柳煙的屍體,老鴇誤以爲是自己過激的行爲導致柳煙輕生,擔心背上殺人的罪名,所以才隱瞞了此事。
縣太爺當時就急了,怒道:“你這刁婦,人命關天的事你竟敢有所隱瞞,還有什麼事沒說?”
“沒有了,草民知道的全說了。”老鴇泣如驚雷,淚似雨下,道:“我不是有意要害死柳煙的。”
“看來不用大刑你是不會招供了。”縣太爺也不管什麼舊不舊情了,只想着趕緊結案,令道:“來人,大刑伺候!”
“等等。”劉亦彤制止道:“大人彆着急,人不是她殺的。”
“分明就是她殺人拋屍,這有什麼可懷疑的,待我大刑之後必然招供。”
“大人不是之前說一向愛民如子,不會輕易刑罰於衆嗎?怎麼這會兒就變卦了?”
“啊?”縣太爺突然回想起之前對劉亦彤說的話,面色尷尬了起來,說道:“對付此等刁婦,不用大刑她是不會招供的。”
“嚴刑逼供不免會造成冤假錯案。”劉亦彤緊接着說道:“況且妓院這麼從業者,若想證實她所說的,一問便知。”
班頭拱手道:“老爺,我曾在迎春苑問過案情,她們的回答與老鴇無異。”
“我知道大人辛苦,還請大人相信我。”
“是是是,我當然相信姑娘了,下官不辛苦,姑娘辛苦。”縣太爺諂笑着。
如今劉亦彤能想到的線索都斷了,老鴇不是殺人兇手,王林夫婦也沒有作案嫌疑,兇手是誰至此扔沒有線索。忽然,劉亦彤想到,之前班頭懷疑自己殺人是通過柳煙身上的一封信,而這封信則是唯一能與兇手有直接聯繫的東西。
“大人,可否再讓我看一眼柳煙身上的信?”
“哦。”縣太爺將信遞給劉亦彤。
劉亦彤看着信上的字跡,瞥向王林看了一眼,又轉而看了看王林的簽字,心中已悄然有了答案,漫不經心地說:“吾兒磨盡三缸水,唯有一點像羲之。”
聽到劉亦彤出口成詩,縣太爺抓緊狂拍馬屁,道:“好詩,好詩啊,雖然只有兩句,但足以與日月爭輝,實乃曠古絕倫的名句啊!姑娘真是好文采!”
劉亦彤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說道:“大人可明白什麼意思?”
縣太爺支支吾吾地答道:“姑娘文學底蘊深厚,豈是我等能窺探其意的?”
“王羲之是東晉著名的書法大家,他的字可謂是千金難求。”
“東晉?”王林疑道:“自古並無東晉這個朝代?”
劉亦彤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歷朝一樣,只能搪塞說道:“東晉是天國的一個朝代,不在地上。”未免其他人亂問,她緊接着說:“這都不重要,我想說的是這個典故,王羲之的兒子寫完了三缸墨水,也寫不出向王羲之這樣的字。”
“那爲何有一點像羲之呢?”師爺疑問。
“因爲這一點是王羲之自己點上去的。”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劉亦彤不着調的話整的雲裡霧裡,不知道她到底想說明什麼問題,要幹什麼。
“可是這跟此案有什麼關係?”縣太爺首先問道。
“大人請看。”
劉亦彤將信和王林的字跡做對比,就算再愚蠢的人此刻也能想到她的用意。咋一看這兩種字跡全然不同,但在字裡行間卻有着相近的筆路,劉亦彤居然能在如此細微的差別中找出線索,衆人不禁感嘆劉亦彤心細如髮的觀察力。
其實剛纔在王林簽字畫押時,劉亦彤就仔細看過他起筆落筆的方式以及筆畫之間起承轉合的筆路,發現他寫字與衆不同,想是爲了避免被別人模仿而刻意練習的,當時她就覺得這筆路似曾相識,好像從哪兒見過,但當她再次看到兇手留下的信時,忽然眼前一亮。
兇手很明顯與王林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一種是與之有仇怨的人,仿照他的筆路寫了這封信,其目的並不是爲了污衊自己,而是致王林於死地,但兇手也並非蠢笨之人,倘若完全模仿王林的字跡,勢必給了他辯解的機會,而是採用了模棱兩可的方式,讓大家誤以爲是王林故意在隱藏自己的筆路,如此一來便更加坐實了他做賊心虛的心思,再加上柳煙和王林的這層關係,讓人自然而然地就聯想到王林因情殺了柳煙;第二種則是與之關係密切的人,寫字時潛移默化的受到王林的影響,筆意雖模仿不出來,但筆路卻有四五分相似,此人定是經常陪伴在王林左右,能有機會見到他寫字,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兇手定是王林府上的人。
劉亦彤分析道:“一個人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就像我們平常寫的字一樣,往往會成爲一個人的代名詞。”
“何謂代名詞?”縣太爺代表堂上所有人懵逼的人問道。
“就像是一個人的名字,就像我叫大人,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叫您。”隨後又進一步解釋道:“倘若在場的每個人都寫一個字,大人能看得出哪個字是師爺寫的嗎?”
“當然能。”
“這就對了。”劉亦彤繼續說道:“通過一個人寫的字我們便能夠大概的猜出這個人是誰,什麼性格,即便有人刻意掩飾自己的筆跡,但總能在筆路中找到相似點。”
“哎呀呀,想不到普普通通的字跡居然隱藏着這麼多的信息。”縣太爺讚道:“姑娘真是學識淵博,令下官欽佩。”
“大人過獎了。”劉亦彤轉而向王林問道:“不知王員外可否有什麼仇人?”
“仇人倒是沒有,不過生意之人不免會與人產生矛盾,但也不至於殺人害命來誣陷我吧?”王林一臉嚴肅地回答。
“王員外從哪兒學的書法?”
“王某師從書法大家呂春秋老先生。”
“可有伴讀?”
“有一書童,自小跟隨。”
“關係如何?”
“形影不離。”
“當時贈柳煙贖身銀時他可在場?”
“在。”
“昨晚他在哪兒?”
“外出就診。”
王林答到此處頓時一愣,震驚地看着劉亦彤,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大人,兇手已經找到。”劉亦彤信心滿滿地說。
“來人,立刻前去王員外府上,將嫌犯書童抓來問話!”
“是。”班頭帶着衙役再次前往王員外家中。
即便如此,王林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書童能做這等傷人害命的事,那書童自小便跟隨自己,性格懦弱,就連廚房殺只雞他都躲的遠遠的不敢觀看,若說他有殺人的膽子,王林無論如何也是不敢相信的。
不多時,書童全身傷痕帶着鎖拷被班頭押了進來,目光閃躲不敢看柳煙的屍體,看到旁邊端坐的王林立時哭泣地跪了下去,見書童如此表現,王林也不得不相信了。
班頭拱手向縣太爺稟報:“大人,王員外書童在此。”
“爲何滿是傷痕?”縣太爺疑問道。
“抓捕途中遇到反抗,磕碰所致。”
縣太爺猛拍驚堂木,吼道:“大膽書童,還不從實來?”
那書童已是嚇得魂不附體,看到全堂衆多雙盯着自己的眼睛,瞬間感到頭暈目眩,一屁股倒在地上倒了下去,又被衙役強行扶跪了起來,雙目一閉,兩顆悔恨的淚珠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數月前,書童認識了一個名叫張立的人,二人交談甚歡,在張立的誘惑下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欠下了鉅額賭債,事後他才知道,原來這張立是賭坊僱來拉人的引客,從中賺取人頭費,怪只怪自己交友不慎,如今爲時已晚,賭坊的人用各種方法逼他還債,各種精神和心理的壓力令他幾近崩潰。
昨日見到王林給了柳煙幾千兩的銀票,頓時心生歹念,於是,到了晚上便謊稱身體不舒服前去就醫,實則想去迎春苑以王林的名義將柳煙約出來,把那幾千銀銀子搶到手,不料剛走到迎春苑門口便看到柳煙驚恐地跑了出來,詢問之下才知道柳煙被老鴇強灌打胎藥的事,書童將計就計,言道:白天員外實在是受到夫人的逼迫,不得已才這麼做,員外心中始終牽掛着姑娘,趁夫人熟睡了悄悄派我前來接姑娘去渡頭,員外已決定跟姑娘遠走高飛。
聽書童這麼說,柳煙心中頓時樂開了花,只因書童是王林近侍,所以柳煙不疑有他地跟着書童前往渡頭,來到河邊時,書童拿出塗滿迷藥的手帕迷暈了柳煙,將其身上的銀票盡數拿走,藉着月光,書童看着柳煙嬌美的面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雙眼眸中透射出邪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