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足安全活着
張一諾喃喃自語,似是忘了此次前來的原因。
偶爾一陣狂風掠過,捲開空中的輻射雲,陽光匹練般投下,溫暖着冰冷的大地。
但很快,濃到化不開的黑雲便重新聚集,將光線阻擋在平流層。
屋內忽然安靜起來,墨陽萬古不化的寒冰臉上看不出悲喜,張一諾低着頭,也搞不明白他在鼓搗什麼。
城主拿着高腳杯,鮮紅色的酒液隨着他的轉動掛在杯壁上。他將杯子舉起湊到脣邊,猶豫了一下後,又放了下來。
這兩個人,太奇怪,十分奇怪
詭異的安靜保持了足足五分鐘,城主終究還是打破了安靜。
那個兄弟,咱們是不是研究一下詳細計劃
城主的聲音將張一諾喚醒。他深深嘆息一聲,開口道:城主尊姓大名,還未來得及請教。
昨天夜間城主趾高氣揚的來,隨後便灰溜溜的跑了,也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張一諾詢問莉莎,但莉莎卻不知道城主姓甚名誰。
這座城裡,沒人知道城主的名字。
矮胖的男人似是被人一拳打在了下巴上,全身都爲之一震,他慢慢舉起杯,將酒水一飲而盡。
在這一瞬間,他的鬍子不再翹,他的眼睛不再轉,他身上的肥肉也失去了彈性。
他沉吟半晌,痛苦的說道:即是兄弟,便以兄弟相稱,如果你們不願意,叫我城主便是。
城主沒有透露他的名字,那個名字,跟着他的前半生,一起埋進了冰冷的廢墟里。
張一諾似是也不感意外,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意提起的事,看來這名字,就是城主不願意提的事。
他展顏笑道:城主不願意說,我們也沒有勉強的道理,那就有請城主詳細講解一下任務吧。
城主重新倒了杯酒,他的鬍子又翹了,眼睛又轉了,身上的肥肉又有了彈性。他臉上就像是有一張自由變換的面具,根據自己喜好,隨時更換表情。
他來到桌前,鋪開一張地圖,地圖上線條清楚,注點詳細。
張一諾和墨陽也圍了過來。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可以讓兩oss爭破頭。張一諾皺眉問道。
城主將酒杯放在桌角,搖頭道: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連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就讓我們去冒險,我們到那之後拿塊磚頭回來有用嗎張一諾苦笑道。
城主捻了捻捲起的鬍子,道:兄弟別急呀,我還沒說完呢。具體什麼東西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大概是什麼東西。
哦什麼張一諾雙手抱懷,輕聲問道。
城主眼珠骨碌一轉,笑道:是一個硬盤。
硬盤他們搶一塊硬盤幹什麼張一諾又皺起了眉。
城主接口道:至於他們搶一塊硬盤幹什麼,我就真的不知道了,而且我勸二位也不要想探知個究竟,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活的就越久。
他拿過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道:你們只管把東西拿回來給我,然後我會交給東方聯盟,剩下的事,就讓東方聯盟裡面的人操心去吧,我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兄弟齊心,創造個帝國出來。這豈不比研究一塊20年前的破硬盤來得爽快
張一諾沒有說話,因爲他知道,說什麼也沒有用,城主跟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而且這個事若是真成了,以城主的性子,怕是也不可能跟他們兩個一起創造什麼帝國。那傢伙絕對會想方設法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到時候有了東方聯盟做靠山,他還會怕張一諾和墨陽兩個唱雙簧的
張一諾盯着城主,沉聲道:就憑我和墨陽,怕是完不成這個任務。
在昨天夜裡城主走後,墨陽就仔細的爲他講解了地圖上所標記的地方。
那地方被墨陽叫做亡靈谷,亡靈谷處於重度污染區,環境極其惡劣,而且在大戰之前,那是一座人口非常密集的城市,但在戰爭時,那座城裡無一人生還。
人死後不但是死人,也是食物。
重度污染區裡的生物變異得更加恐怖,它們佔據了亡靈谷,因爲在那裡有着數量龐大的食物
有食物的地方,就有動物,自然界的規律永遠不會變。
兩個人,四條胳膊,闖進變異物種的老巢,絕對不會有好事兒發生。
怎麼會呢,你們二位有如天神下凡,人見殺人,佛擋殺佛,世界上要是還有你們兩個辦不成的事,那就是讓上帝下來當妓女。除此之外,沒什麼能阻擋咱兄弟的了,哈哈哈城主急忙給倆人戴高帽,生怕他們打退堂鼓。
墨陽上前一步,冷聲道:是嗎
聽聞墨陽的聲音,城主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只覺得後脊樑骨上嗖嗖直冒涼風。
他嘎聲接道:是是是,當然是,絕對是,完全是。
張一諾搖了搖頭,兩面三刀這個詞用來形容誠主實在太恰當不過了。
城主放在桌角的酒杯突然輕微的晃了晃,幅度非常小,如果不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根本看不出來。
杯子裡面鮮紅色的酒液慢慢蕩起漣漪,由酒液中間散開一個小小的圓形,圓形緩緩擴大,最終消失不見。
而且我怎麼會讓兄弟你們單獨去呢,我會派吳剛和蒙東一同前往,他倆也是一等一的硬手,給咱兄弟拎個包,遞個水什麼的。哦,你們放心吧,這倆人絕對可靠,他們的家人都攥在我手裡,如果有誰敢炸毛兒,我就讓他生不如死。我還給兄弟們準備了最好的裝備,喜歡什麼槍咱就用什麼槍,喜歡什麼車咱就用什麼車,後勤保障是我親自着手的,絕對瓷實
城主小嘴叭叭說個沒完,但張一諾和墨陽卻都皺起了眉頭,面色凝重,他們二人齊齊擡頭,透過落地窗望向遠方。
城主似是也發現了不對勁兒,他愣愣地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對我的計劃不滿意沒關係沒關係,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說,只要小弟力所能及,全都以最高標準滿足兄弟們,就算是去借,去搶,我也不能讓兄弟們帶着不順手的傢伙什兒不是,你們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們安全,小弟砸鍋賣鐵也捨得
乒
一聲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城主的話。
聲音清透,脆亮,刺激着衆人的耳膜。
只見桌角上的那隻杯子突然摔了下來,摔得粉碎。
玻璃茬迸飛而出,劃破了鵝絨地毯,也刺掉了青龍木漆。
鮮紅的酒液慢慢散開,將上好的木質地板染成了紅色,酒水順着地板縫隙流了進去。但隨着城主沉重的腳步落下,縫隙中的酒水又被擠了出來。
城主張大了嘴巴,口水流出來也顧不得擦拭,瞳孔在眼仁兒裡瘋狂跳動,豆大的冷汗由額角泌出。
他感到手腳冰冷,但卻像針扎般刺痛。他感到大腦暈眩,但卻像瘋了般轉動。他感到四肢僵硬,但卻像癲癇般抽搐
墨陽眼神冷峻,微微握起拳頭。
他的世界裡沒有別的表情,只有這一個。也許他也有面具,但他的面具,不像城主那麼多,他只有這一個,冰冷
在這冰冷之下是什麼,沒人知道。
張一諾輕輕喘息,慢慢調整身體,溫熱的手心似是要泌出汗水。他卻調動靈力,在掌心裡覆上一層金色,將那剛剛出頭的汗水蒸發掉。
因爲他曾經發誓,緊張,他永遠不再要這個情緒。
他可以興奮,可以激動,可以發狂,但卻不可以緊張
偌大的落地窗開始輕微抖動,倒映在上面的三個人影也像倒映在水中一樣,歪歪扭扭。
窗架之間的縫隙裡積落的灰塵被震得四下散開,緩緩飄舞。
地面開始顫抖,牆皮開始吡咯,建築開始呻吟。
張一諾的心,卻是寧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