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寸青絲結相思,百結相思盡成灰,盡成灰呀――”臺上的青衣墨發如瀑,身姿嫵媚,行動間盡是風韻。
而在看臺之上,兩個女子相對坐着,兩個女子皆是一身素色衣衫,只是衣衫上的刺繡卻一絲不苟,那在細節之中顯露出來的奢華和她倆身上隱約透露出來的高貴氣質讓那些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青絲落,落青絲,三千青絲綰相思,寸寸相思都成灰,真想不到這纔多少年的光景啊,你都成了戲文裡的人物了?”沈玉衡飲了一杯茶,笑着打趣坐在對面的符九誅。
如今九州已經漸漸恢復了繁盛的模樣,人間更是熱鬧的很,說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也不爲過,沈玉衡和符九誅沒事就喜歡到人間聽兩齣戲,倒也解了修煉之中的煩悶。
“嘁,不若我點一出斬情絲叫你聽一聽?”符九誅嗤了一聲,那幅慵懶的樣子一如從前。
沈玉衡瞬間噤了聲,如今這人間之中,唱的最多的三齣戲分別叫青絲落,琉璃碎,斬情絲,青絲落說的是玉瑤宮宮主符瑤懿癡戀玉公子,求而不得,最後落盡三千煩惱絲,建立玉瑤宮的故事;而琉璃碎講的是慕容世家的大小姐是如何的英勇,爲了守衛整個冀州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最後冀州冰封,而慕容楚璃也化作冰雕的故事;最後一出斬情絲則是說的沈玉衡爲了天下大義而將自己的愛人斬於劍下的故事。
故事之中的三個主角一個癡情,一個英勇,一個大義凜然,自然引得凡人競相傳頌。
沈玉衡和符九誅也不知道聽了多少次這幾個戲文了,她倆最開始聽到還覺得心頭有些哀傷,可是隨着這些戲文唱腔的變化,那些故事越傳越離奇,她倆聽見這些戲文也早就沒了最開始時的愁思了。
彷彿只是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
青絲落已經漸漸到了最後一幕,臺上的青衣聲音哀婉,三千青絲盡落。
過了片刻,臺上便換了另一齣戲,卻是不知道是誰點了斬情絲。
“喲,這說着就來了?”符九誅斜睨了一眼看臺,聲音裡帶着幾分調笑。
“我說九姑娘您可就放了我吧!不就是齣戲麼,不行我唱給您聽還不成?”沈玉衡苦哈哈的朝着符九誅笑道,只是她的五官雖然皺在一起,嘴角卻仍舊是忍不住上翹着的。
“那感情好,我們沈大族長唱戲,我可是有耳福了!”符九誅拍手笑道,那幅促狹的笑容讓沈玉衡臉上的笑瞬間就僵了。
她哪裡會唱戲啊?她只是說說,說說而已啊!
不過如今大話都說出去了,她是不上也得上了……不然九姑娘以後怕是天天在她耳邊唸叨,到時她的耳朵長了繭子怎麼辦?
騎虎難下,沈玉衡只能捏起了嗓子,學着自己曾經聽過的唱腔,聲音婉轉的唱起來。
“斬情絲呀,揮劍斬情絲,絲絲盡斷呀,悔追無痕夜,夜夜無眠呀……”
世人皆稱沈家的族長是難得的仁義之人,她爲了整個九州的安危揮劍斬情絲,忍着血和淚,把長劍送進自己摯愛之人的胸膛,叫人怎麼能夠不稱讚?
可是對於沈玉衡來說,那所謂的斬情絲一戰,不過是這收復九州的路途中所必經的一道坎罷了。
只是這道坎難過一些,當她把雪千重壓進十八層地獄之時,她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心都空了一塊。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卻必須把雪千重斬殺!
她唱着那出斬情絲,只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一般……
她後悔嗎?
不後悔,從來不後悔。
若是能再見,她會原諒他嗎?
這個答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也許是會,也許是不會,可是終歸卻已經沒有那樣的可能了,雪千重的身體已經毀了,神魂也被她壓入了十八層地獄,再無翻身的可能!
“行了行了,我聽你唱還不如聽那姑娘唱呢!”符九誅翻了個白眼,似乎在嘲笑着沈玉衡唱腔太過奇怪似的,沈玉衡摸了摸鼻頭,這九姑娘的性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奇怪!
分明是她要聽,怎麼如今卻又笑話起她來了?
不過若是能重來……怕是她也依然會把長劍送入雪千重的胸膛,無他,只因爲那是她的信仰而已。
她護了天下人,此生不負天下,不服蒼生,卻唯獨負了雪千重。
可她從不後悔。
重來一次,她也仍然會護了天下負了他。
臺上的斬情絲已經唱罷,今日的戲文已經唱完,那些伶人收了自己的傢伙,不過是一會的功夫,那看臺就已經空了一半。
“走吧。”戲也看完了,符九誅在桌子上扔了一錠銀子,招呼了一聲沈玉衡。
沈玉衡笑着跟了上去,如今歲月靜好,若是就能這樣度過餘生,卻也不錯。
只是想到那變幻無常的天道,沈玉衡卻又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嘉陸真的會讓她這樣安寧的度過餘生嗎?還有不死民的詛咒,會不會有一天,那不死民的詛咒就會應驗,然後整個九州就會再一次崩塌?
“你怎麼不走了?莫非是真的變成木頭了?”走了兩步發現沈玉衡沒跟上來的符九誅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走走走,這不是呆了一下嘛!”沈玉衡連忙兩步追了上去。
管他以後會如何呢,如今不是還平安着呢嗎?如今便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是嘉陸真的還不肯放過她,她便迎頭而上就是了!難道她還會畏懼不成?
還有那什麼不死民的詛咒,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總有法子會解決的,而她如今只要好好的修煉,儘快修煉到飛昇,若是能夠得證仙途,哪個還能攔她?
沈玉衡這樣一想,心裡頓時放鬆了下來,看着四周的景象也覺得親切了不少。
該來的遲早會來,如今還什麼都沒有發生,她何苦爲了那些不一定會發生的事傷神呢?
當然,命運的齒輪早就已經轉動,那些註定會發生的事情,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的。
而在沈玉衡所不知道的地方,一切的一切已經在悄然發生……
那未知的一切就在等待着沈玉衡,而沈玉衡對此,卻全然不知。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呢?哪怕知道,若是沒有相對應的實力,卻也只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