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衡的雙目之中落下一顆又一顆的血淚,整個人恍如在地獄沉淪多年的厲鬼一般。
嘉陸和陸卯也被這忽然的鉅變給驚呆了,二人呆呆的看着那光幕,半晌也沒能回過神來。
“斯幽……”沈玉衡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光幕之中的景象影響,如今聲音都變得乾澀嘶啞起來,她伸出手,似乎想要透過那光幕觸碰到沈斯幽的面頰,然而最後卻也只是讓自己的手穿過了光幕,遠遠看去,彷彿她的手腕被光幕給斬了一般。
靠着旗杆才能勉強站立的少年似有所感,擡頭朝着她的方向看過來。
沈玉衡驟然對上沈斯幽的雙眸,只覺得心中一陣刺痛。
她走時,沈斯幽還是個小小少年的模樣,她也曾經擔心,沈斯幽那稚嫩的肩膀真的能夠揹負起整個沈家嗎?
可是如今再見到沈斯幽的容顏,她卻知道,他長大了,已然不是那個需要被她納在羽翼之下的少年,而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亦然是一個合格的族長。
沈斯幽苦笑着搖了搖頭,他莫非是魔怔了不成,怎麼忽然覺得母親在看自己呢?搖頭甩掉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沈斯幽收回了目光,凝神聽着楚天璇的話。
“我要回九州。”沈玉衡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她的臉上仍是血色的一片,只是如今卻脫了那些戾氣,整個人看着平和又安寧。
卻也帶着幾分悲涼。
陸卯看着她,雙瞳之中波瀾不起,如今她還能說什麼?
哪怕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也在這個時候都無法出口。
哪怕陸卯再怎麼薄情,卻也沒辦法在這樣的時候再給沈玉衡打擊了。
她的故鄉面臨着覆滅的危險,她的朋友在海水之中長眠,她的孩子爲了抵擋天災幾乎油盡燈枯,如今卻還要讓她拯救一個曾經對她惡意滿滿的仙界,何其殘忍!
北斗盤上那屬於貪狼的圖騰緩緩亮起,葉貪狼哪怕再厲害,在那海水之中又能夠撐多久呢?
沈玉衡霎時之間淚如雨下。
“你不能回去!”嘉陸咬着牙,聲線顫抖,只是他卻死死的擋在沈玉衡的身前,雙目通紅,整個人帶着一種異樣的決絕。
陸卯驚奇的看着他,似乎在震驚着什麼,只是隨之又好像想通了什麼,不由得抱緊了懷中的書,抿着脣沒有言語。
“別逼我殺了你!”沈玉衡咬牙切齒,手中的長劍之上幾乎要亮起火光,灼熱的溫度掃過嘉陸的眉峰,讓嘉陸整個人都在顫抖着。
如今因爲改換天道的影響,嘉陸的實力已經是大不如前,在沈玉衡的面前,他再也無法處於絕對的優勢地位。
曾經只能在嘉陸的腳下匍匐的少女一夕之間就成了御座之上的王者,昔日他廢她修爲,今日卻是拼盡全力也未必能夠阻攔她一分!
“殺了我又怎麼樣?沈玉衡你殺了我啊!你不敢殺了我,你若是殺了我,九州的天道亦然要改換,到時你連九州也保不住!”嘉陸歇斯底里的朝着她大吼,嘴角帶着殘酷的笑意,那一字一句讓沈玉衡持劍的手都跟着顫抖起來。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多麼強大的人,她有自己的軟肋,並且毫無顧忌的將這軟肋暴露在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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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信仰就是她的軟肋。
“你在逼我。”被嘉陸這樣逼着,沈玉衡反倒平靜了下來,她顫抖的雙手漸漸平復,劍上寒芒仍未息,她面上的血珠一滴一滴的滾落,頃刻間就在地上凝成一灘。
“是,我就是在逼你,那又怎麼樣?沈玉衡,你是選擇讓九州現在死,還是以後死?”嘉陸酣暢的笑着,那尖尖的耳朵也露了出來,不斷的抖動着,他整個人彷彿已經癲狂了一般。
“夠了!你給我閉嘴!”一直沉默的站在一邊的陸卯忽然之間衝了上來,一巴掌把嘉陸的身子都打的歪了半邊。
沈玉衡冷哼了一聲,手中仍然執着長劍,心卻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她如今只想快快回到九州,快快回到斯幽身邊,管他什麼北斗不北斗,哪怕是天災浩劫,她也要讓這天地看看,什麼叫人定勝天!
手中的北斗盤愈發的滾燙起來,沈玉衡恨恨的咬着牙,恨自己當初怎麼就豬油蒙了心飛昇來這什麼勞什子仙界,讓九州之人去抵擋那可怖的天災浩劫!
若是如今她還在九州,是不是九州也不會是如此的慘狀,是不是葉貪狼也不會死?
她不敢去想,哪怕明知道自己當初飛昇來仙界的目的是什麼,可是她卻還是忍不住自怨自艾,彷彿她回去便能夠逆轉九州如今的局勢一般。
嘉陸看着陸卯,悽然的一笑,那張本就美的如同妖精一般的容顏更是帶出幾分絕望的悽美。
陸卯卻只是微微揚了揚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眸中更是一片淡漠。
“你若是想要救九州,就更不能回九州了。”她轉過身,定定的看着沈玉衡。
沈玉衡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
“天災浩劫,是九州逃不掉的劫難,若是此次你不能夠找到徹底擺脫天災浩劫的辦法,那麼下一次的天災浩劫只會比這一次的更加恐怖,你能夠抵擋一次,莫非還能夠抵擋兩次三次不成?”陸卯吸了口氣,決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沈玉衡不是個糊塗人,只要她把這原因都說明白了,想來沈玉衡也不會再去行那些昏招。
沈玉衡知道陸卯說得對,可是如今讓她怎麼袖手旁觀?難道要讓她眼睜睜看着整個九州都覆滅之後,再去重建一個九州嗎?
若真是那樣,那她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
她如今不就是爲了保護那些自己在乎的人嗎,若是連這些人都保護不了,她還爲什麼要站在這片土地上呢?
“上古時期,大能無數,那些大能哪個不比你強悍許多,只是最後還不是沒能抵擋住天災浩劫,讓整個上古時代的文明付之一炬?”陸卯定了定心神,緩緩說起來。
關於上古時代的一切,只能夠在一些如今遺留的神器上頭尋到隻言片語,而那次的天災浩劫卻是被誠實的記錄了下來的。
只是那之後,整個九州很長時間之內都陷入了一種茹毛飲血,野蠻無知的矇昧狀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