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斑駁的落在少女白嫩的臉上,而在陽光映襯下,那還未散去的露水反射着耀目的光芒,恍然若珍貴的寶石。
少女輕輕執起小巧的容器,小心翼翼的將小碗邊緣搭在葉子上,然後輕輕觸碰葉子,看着露珠順着葉子的紋路落在碗裡,少女揚起個明媚的笑容來。
“喜兒,茶怎麼還沒沏好?”婦女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馬上,這就來了!”被稱作喜兒的少女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拿着碗,一點一點的從樹幹上爬下來。
喜兒小心翼翼的踩着樹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將手裡的碗打翻了。
有茶名朝露,沏茶的水定然要用早晨未散去的晨露,並且一定得是七葉柳上的露水纔可,此茶一入口,醇香久久不散,頗受修士和人間的王孫貴族推崇。
“您的朝露。”小心翼翼的替屋子裡的人倒好茶,喜兒偷偷擡眼瞄了一眼那平靜坐着的少女。
少女穿了一身織錦衣服,顏色雖素,上面的刺繡卻一絲不苟,一頭烏髮梳的極其認真,一絲多餘的髮絲也不留下。
“放下吧。”沈玉衡點了點頭,示意喜兒出去。
喜兒拿了托盤小步退出門去。
輕輕拿起那散發着清香的朝露,沈玉衡呷了一口,瞬間,七葉柳的香氣伴着茶葉的香氣在齒間縈繞,嫋嫋的香氣令她的眼睛舒服的眯了起來。
自打她離開萬劍門已有將近半個月了,最開始爲了躲避連綿不斷的暗殺,讓她很是疲倦,前幾日/她甩掉身後一直追着自己的魔族,偷偷潛入了天佑城,稍作僞裝之後準備在天佑城待上一陣子,順便看看有沒有煉製灕水丹的材料出售。
將額前的頭髮捋了捋,沈玉衡起身出門。
她不能終日待在客棧裡。
天佑城的繁華程度絲毫不輸玄璜城,這個自打有歷史以來就被稱爲天人庇佑的城市一直是衆多普通人的聖地,他們渴望留在這裡,渴望成爲這裡的一份子。
當然,天佑城也少不了修士,不過天佑城的修士大多不和普通人居住在一起,也很少有主動自表身份的。在天佑城的普通人嘴裡,修士就是傳奇。
原本細長的眉被額前垂下的劉海蓋住,原本瘦削的下巴因爲刻意爲之的緣故看着多了些肉,原本清麗的容顏也都在周身氣質的變化下不見,反而是因爲裝束的緣故,多了幾分稚氣未脫的意味。
沈玉衡滿意的揚起一個笑臉,擠入人羣裡。
此時正值七月,炙熱的太陽炙烤着大地,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皆是羅衣輕薄,層層疊疊的紗質外衣將女子的曲線襯托的更加玲瓏美好。
“骨大人,這便是天佑城了。”熙熙攘攘的人羣裡,少年變聲期的嗓音並不悅耳,也不突出,可是一瞬間就將沈玉衡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去。
沈玉衡扭頭去看,少年個頭很高,在人羣中顯得鶴立雞羣,而他卻半低着頭,對着披了個白色斗篷的人畢恭畢敬的說着些什麼。
身披白色斗篷的人全身都縮在斗篷裡,看不見眉眼,更加辯不清身形。
這二人怎麼看怎麼詭異,沈玉衡心意微動,稍稍往二人的方向靠近了一點。
“今天是什麼日子,人這麼多?”被稱爲骨大人的人聲音沙啞,乾澀的聲音好似兩塊骨頭在一起摩擦着一般。
“回骨大人,今日是秦國新王登基的日子,秦國舉國歡慶。”少年畢恭畢敬的回答。
新王登基?沈玉衡唸叨了這四個字,昨日她偶然瞧見天上星宿,紫微星暗淡,秦國的真龍天子還未出現。不過,縱然如此,沈玉衡卻沒有深究的*,人間的事,修士還是不要插手太多的好。
“哦——”她的聲音拉的很長,然後猛然的回頭,明明眼眶裡空蕩蕩的一片,可是沈玉衡就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迅速的躲進人羣,沈玉衡不再明目張膽的注意那二人,而是儘量把存在感縮小。
骨女緩慢的回頭,帶着銀絲手套的手拉了拉斗篷邊緣,將面目完全隱在斗篷的陰影下。
收回視線,沈玉衡狀似不經意的看着街兩邊的商品,實際上悄然放出一縷神識注意着二人。
踢踢踏踏的馬蹄聲自遠及近,憑藉着修士良好的視力,沈玉衡能看見遠處一個紅衣姑娘騎着一匹棗紅馬橫衝直撞的衝了過來。
一路上的人們紛紛躲避,來不及收起的攤子被馬蹄踏的七零八碎,五顏六色的物什碎了一地。
眼見着馬蹄就要踏到來不及躲閃的行人,沈玉衡催動九轉銀環衝上前去,然而,還不等她出手,已經有人單手將高高揚起的馬蹄制住。
馬背上的紅衣少女險些被這一動作弄的摔下馬背,待到好不容易穩了身形,當下就瞪大了一雙眼睛,馬鞭揚手朝着骨女劈下。
站在骨女身邊的少年神色一凜,單手扯住馬鞭,絲毫不顧及馬鞭另一頭的人,手上一用力就將那少女從馬背上拽了下來。
少女摔落在地上,滿身的灰塵讓她顯得狼狽萬分,一向嬌慣的少女何時受過這般的屈辱?當時少女就紅了眼圈,瞪着眼睛瞪着骨女和那少年。
馬蹄下逃生的人早就鑽進人羣沒了影子,骨女鬆開制住馬蹄的手,從乾坤袋裡掏出張手絹,慢條斯理的擦着自己帶着銀絲手套的手。
“大膽,你們是什麼人?”倒是少女身後的隨從兇狠的開了腔。
“骨大人,這兩條雜魚如何處理?”少年彎下身子,畢恭畢敬的對着骨女詢問。
“你看着辦便是。”骨女連一絲目光也未分給那二人,旁若無人的穿過人羣。
路過沈玉衡身邊的時候,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雙手搭在身前,微微擡起頭盯着她半晌。
沈玉衡只是笑,骨女的面上用白色的綢帶覆住了雙目,約莫五指寬的白綢緞讓她的臉只露出嘴脣和尖瘦的下巴來。
“道友小心!”沈玉衡提醒一聲,手中霄練捲了幾卷,將即將抽到骨女背上的馬鞭繞在霄練上,讓那人撤也撤不回去。
紅衣少女柳眉倒豎,一臉氣急敗壞的看着沈玉衡。
許是天氣太熱,許是沈玉衡用的力氣太大,少女額頭上汗涔涔的一片。
骨女轉身,因爲眼上覆着白綢緞,別人壓根看不見她的目光落在哪裡,可是少女就是覺得,骨女在看着她,莫名的,她只覺得一陣一陣的陰森氣息。
然後,還沒等人看見骨女有所動作,那少女和身後的隨從已經被緊緊的綁在一起,絲毫沒有動彈的餘地。
“道友見笑了。”骨女的聲音聽上去很僵硬,卻和雪千重說話時的僵硬完全不同。雪千重說話時的僵硬好似沒有靈魂,而骨女的僵硬感卻是完全來自那好似骨頭摩擦一樣的聲線。
“道友準備如何?”沈玉衡問道。
骨女只是雙手搭在身前,既不動作,也不說話。
“骨大人,這兩條雜魚是城主府的。”高個少年畢恭畢敬。
“去城主府。”骨女話音落下,就對着沈玉衡點了點頭,然後帶着少年徑直穿越人羣。
少年仍舊單手扯着束縛住那少女的馬鞭,拖着少女就往人羣外走。
圍觀的人羣自發的讓出一條路來,讓骨女和少年通過。
沈玉衡自然也順勢讓開,探究的目光盯着骨女的背影。
她太詭異了。雖然沒感覺到她身上有魔氣,沈玉衡卻覺得她絕非善類。
不過,她也是要去城主府的。
城主府裡有一味煉製灕水丹的藥材,她得想法子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