袥碩。
皇宮中總是危機四伏,即便這是趙希劼的後宮,說實話,那後宮中的嬪妃都是趙希鈺的,趙希劼根本就曾動過她們之中的任何人,可是,在衆人的眼中,皇帝就是趙希鈺。
於是我,雖爲皇后,但是後宮人人想我死。獨寵,妖女,還擁有皇帝唯一的孩子。是太招搖的招恨。
如今我的次子已經在我腹中六個月有餘,即便我整日不出煙巖殿,可是顯懷的事兒依舊人盡皆知。這也是我一直想要離開皇宮的原因之一,在這樣的地方,鬥不鬥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不是麼?
在這袥碩的皇宮之中,我想即便是我住在這煙巖殿也沒有人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是什麼?除了侗妃司陽汐醢。
星月殿中。西暹皇宮發生的種種,司陽汐已經知曉了。司陽汐雖然震驚,但是老實說她也並無做點什麼的可能。皇妹變成皇后,倒是真的挺讓人想不通的。
皇兄早早就派人傳來了信兒,讓自己盯好了煙巖殿中的那位,並且時刻關注鳳美閣的動向,要知道,西暹皇帝是不可能輕易放過這塊肥肉的。
司陽雲裳傳出的消息是西暹皇帝故意放水的,只要能引來我姜梅染,對他而言,把鳳美閣掌握手中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兒。各國都在把眼睛盯在我的鳳美閣上,殊不知,我早有安排,鳳美閣是我換取自由的唯一籌碼緹。
有時候,我覺得在這人世間很多事情都變得可怕起來,姜歐多次寫信給我,有意無意的提到鳳美閣,他的心思我豈能不知?
只是他還是太過稚嫩,字裡行間親情不在,意圖確是明顯,甚至連母妃都忘記提及,而母妃已經有兩年未曾和我通信,我雖然四處打探,無奈,姜歐刻意隱瞞,我倒是打聽不到母妃的任何消息。
袥碩自是不必再說,作爲交換的籌碼,我們已經談妥了不是麼?
丘殷以我是巫女聖女的名分,甚至不惜與袥碩翻臉,勢必是要將我接回國去,不知道,如果他們知道我將鳳美閣送與了袥碩,會不會直接殺了我呢?
魏國的君主,已經被鳳美閣可能帶來的巨大利益矇住了眼睛,被趙寧掌控於手中。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到最後,真的不知道鹿死誰手。
而我,此時,厭倦了紛爭仇恨,厭倦了這些利益追逐的嘴臉,我只想找個無人認識我找的到我的地方帶着我的孩子好好的過我的小日子,難道這都是奢求麼?
思緒萬千,家荷進來對我說道:“姑娘,星月殿的侗妃娘娘求見。”
“讓她進來吧。”我說,這侗妃很少來往於後宮嬪妃之間,最近,鬧出些個事來的人太多,可是連侗妃這樣好性子的人都要摻和進來了麼?
“參見皇后娘娘。”侗妃一進來就跟我行禮到。
“起來吧,你我心知肚明。”我說,也是不願意說話繞來繞去的太累。“你向來是清淨之人,如今來找我,所謂何事兒?”
“我只是想問問皇后娘娘您可有我皇妹司陽雲裳的消息,我很擔心她。”侗妃說話懇切,倒是不像什麼虛情假意。
“老實說,前幾個月我確是收到了她的消息,她要我去救她,只是,你知道的,我自己也難以脫身,如此怕是要辜負她了。”我說。
“皇后娘娘,我常年在這袥碩的深宮之中,宮外之事早就不知,只是,雲裳與我自小一同長大,情分自是不同於別人,還請娘娘您體諒我,多少告知我些關於雲裳的事兒。”侗妃說道。
“我知道的真的不多,只是,司陽雲裳嫁與你們皇帝並不是心甘情願的,她愛的人似乎是李宥勝,是西暹皇帝喜歡她迫她下嫁。”我如實的說道。
“喜歡她?怎麼可能?她可是……”侗妃說道一般忽然住嘴,彷彿多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一樣。
“她是他仇人的女兒!”我乾乾脆脆的替她說了出來。
“娘娘您……”侗妃未料到我知道的這麼多,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我並未告訴她我知道的真正原因,我可是鳳美閣的閣主,要知道些什麼事兒是再簡單不過的了。
“是司陽雲裳告訴我的。”我隨便扯了個理由說道。
侗妃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說:“那就難怪了。”
我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不一會兒,家荷又來跟我說:“姑娘,慧妃娘娘求見。”
也是巧的愛是她們根本就是約好的我就不知道了。
“讓慧妃進來吧。”我說。
這下,三個女人倒是熱鬧了起來,多是嬪妃們如何抱怨皇帝多日不入後宮之事。雖是說的不入後宮,實際也是在說我獨佔專寵,惹得衆人排議而已。
“衆位姐們的心思本宮知道了,我會勸勸皇帝的。”我只能敷衍的說。
趙希劼去不去後宮豈止是我可以操心的事兒,真逗了,如果我要管,還不知道要被他如何威脅呢,想想就可怕,我自是不會往前衝半步,看來要好好的躲起來纔好。
那日之後,我讓家荷聲稱我月份越發的大了,身子也越發的不爽利了,所以,後宮嬪妃想我請安之事就一併免了了就好,我需靜養安胎,這事兒叫人去稟了趙希劼,他自然是同意的,原本我是不想也好這個孩子的,如今看我這麼保護他他自然是心裡高興的很。
我落得清閒,本是好事,更是日日足不出戶。
慧妃又來求見過幾次,被我的家荷幫我拒之門外,伺候,也是各宮爲了孝敬,送了吃食和禮物來,其他便是真的得了清淨。
趙希劼依舊日日都來,有時候陪我吃飯,更多時候就是在這坐上一會兒。大概有了這麼一段時間,我與他之間沒了爭吵,安靜和.協的很。
這一日,趙希劼陪我吃過晚膳,坐着,也是有一搭無一搭的聊着。
“你說,給咱們的皇兒取什麼名字好?”他問我。
“都不知道是男是女,怎麼取名。”我說。
好似一對普通的夫妻一樣,真的,我在想,要麼就這樣吧,也挺好的不是麼?
待了一會兒,家荷給我端來燕窩,我吃了幾口,不太有胃口,放了下來,忽然一種不好的感覺,我的肚子開始疼了起來。
我捂着肚子,開始冒冷汗。
趙希劼似乎也看出來了我的不對勁,走來拉着我的手。
“怎麼都汗成了這個樣子?你怎麼了?”趙希劼問我。
“我許是吃的涼了些,壞了肚子,肚子疼。”我說,可是這種疼越發的濃烈了。
“傳太醫。”趙希劼喊着,不大一會兒,太醫就來了,給我把脈。
“皇上,娘娘胎動的厲害,怕是要早產啊!”太醫說道:“看樣子要馬上準備接生了!”
“什麼,之前不是還說好好的麼?”趙希劼眼中的怒氣濃重,看着我的樣子,乾脆連發脾氣都省了,抓住我的手,對我說:“小七,別怕,寡人在這陪你。”
太醫更是不敢耽擱,趕緊去準備。
趙希劼拉着我的手,此刻,不知道爲什麼,被他這樣的拉着手我反而覺得安心的很。
疼痛越來越強烈,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冷汗一直在不停的從我的身體中冒出來,我開始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我聽見好像有人在叫我,喊我姜梅染,叫我小七……可是,我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好累啊,也很困,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的口中似乎被塞進了什麼東西,苦澀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口腔,可是我連吐的力氣都沒有了。
終於我睡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這個夢裡,我變的很小,好像是剛從母親的腹中被抱出來的樣子,母親很美,不同於母妃的那種柔弱的美,而是很精練。除了我,身邊還有一個同我一樣的女嬰,我們嚶嚶的哭着,好像是在比較着,看誰能更得母親的關注多一些。
然後一個女人抱着我走在夜色之下,月朗星明,那女人神色匆匆,幾乎是用跑的。我被她扔在了樹林的邊緣,然後那個女人逃命一般的奔跑。
她到底是個女人,怎麼跑的過武功高強的殺手呢?
夢中,另一個清秀的我,年歲不大,身邊是年輕時候的師傅。
“小七,你總是這般頑皮,罰你去抄藥典。”師傅繃着臉說。
“師傅,小七錯了,下次再錯一起罰可好?”我討好的衝着師傅笑說:“師傅,小七錯了。”
“不可以,讓你不長記性,每次都是這個說辭,這次再不罰你,怕是你要淘出新高度,不知道要給爲師惹出多少禍事來。”師傅嚴厲的說道。
“師傅……”我撒嬌的喊着師傅。
“沒用!”師傅依舊繃着臉說:“小七,你以爲師傅每次都會上你的當麼?”
場景似乎又不同了,只見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飄落下來,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帳篷,大地立刻變得銀裝素裹.我不禁想起一句詩“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真美呀!
那雪花潔白如玉,它是天宮派下的小天將,還是月宮桂樹上落下的玉葉呢?雪花像美麗的玉色蝴蝶,似舞如醉;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飄如飛;像天使賞贈的小白花兒;忽散忽聚,飄飄悠悠,輕輕盈盈,無愧是大地的傑作!只見眼前的雪花像蝴蝶一樣調皮,一會兒落在屋檐下,一會落在樹枝上,還不時飄在行人的臉上。
少年的宥勝哥哥站在我的身後,小心翼翼的幫我拍打着身上落着的雪花。
“小七,冷不冷?”宥勝哥哥一邊問我,一邊捧起我的雙手放在嘴邊,呵着熱氣。
“不冷。”我甜甜的笑着,說:“我們去練功吧,荒廢了回去師傅又要罰的。”
宥勝哥哥拉着我在漫天的雪地裡跑着,我們咯咯的笑的歡快。
那場景又是變幻了,腥氣撲鼻,蔓延在空氣之中,彷彿吸一口都會直接嗆死一樣。到處是各種各樣的屍體,有兵將,有百姓,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到處都是,哭聲,喊聲……不絕於耳。
在那高高的城牆之外,父皇懸於旗杆之上,身上的道道口子已經流不出血,血似乎也乾涸了,變成了發黑的褐色。蒼白的臉上,那雙緊閉的雙眼宣誓着毫無生氣可言。
宮人聚集在廣場之上,嚇的暈過去的,吐了的,還有不住瑟瑟而抖的。我被衆人推了出來,趙希劼帶着黃金面罩,一下子變得高大無比,我似乎連他的膝蓋都夠不到。
“誰是姜梅染?”那人問着,不,那句話重重疊疊,似乎並不是出自他一人之口。
“誰是姜梅染?”
“誰是姜梅染?”
“誰是姜梅染?”
……
如魔音一般,這聲音似乎是帶着穿透力的,一遍一遍反反覆覆,將我淹沒其中,我奮力的掙扎,終於,逃脫了這魔音的掌控。
跳轉到另一個地方,彷彿是個帳篷。
“你好大的膽子,是想要本王的命麼?”黃金面罩下的面孔到底是什麼表情我根本就看不到,但是我卻清楚的感到了不懷好意。
“你要爲此付出代價……”
他撲向我,好像是獵豹,而我似乎不過是一頓可口的餐食。任由被撕裂拆入腹中。
“小七,小七,你給我醒來!”聲音越來越大,震的我的耳朵生疼,是誰,擾了我?
我煩躁卻不得不的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趙希劼疲憊的面容,他的下巴居然都生出了鬍子茬。雙眼也佈滿了血絲。
“皇上,既然娘娘醒來了,您就先去歇息一下吧,三日三夜了,您都未曾閤眼,既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太醫在一邊勸着。
心中卻是大喜,皇后娘娘可算是醒來了,再不醒來,恐怕這整個太醫院都要陪葬了。
我先是呆住了,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突然,我想起來了。
我抓住趙希劼的手臂問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他先是沒有說話,眼睛也紅了,猛然的吸了一口氣,頓了頓,才說道:“我們還會有的,小七,你不要難過,寡人不會放過害了我皇兒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孩子還會有的……”我挑出了這句話咀嚼着其中的意思,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孩子還會有的?”我忽然揪着趙希劼的衣服竟然是坐了起來,高聲問道:“你是說還字沒了?”
“生下來就……是個男孩。”趙希劼說着,這傲嬌的大男人居然流了眼淚,他將我進緊緊的抱在了懷裡,說着:“對不起,對不起,是寡人沒有保護好你們,對不起。”
我以爲我會傷心到失去理智,然而並沒有。
我突然突擊開他,說:“放了我吧,既然孩子沒了,放我走吧!”
“你說什麼?”趙希劼不解的問道,這回換他搞不清楚狀況了。
“我說放我走!”我說道。
“不可能!”趙希劼想都沒想的拒絕了我。
“你理智點,當初答應留在這裡不過是因爲懷着孩子,現在,孩子走了,我還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我說,眼淚也是不住的往下留着。
“寡人愛你,寡人愛你!”趙希劼扶着我的肩膀說道:“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夠麼?”
“求你放了我,我並沒有做好準備愛你。”我也是淚流滿面,看着他說:“你既然此刻口口聲聲說愛我,那就依照我的意願放了我吧!”
“你……”趙希劼有些泣不成聲,我第一次見到男人哭成這個德行,確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真的那麼想離開嗎?”
“是,放我走,放我走!”我哭着說:“趙希劼,我所有不好的,想要從腦海中剝離的記憶全部與你有關,你放了我!”
“好。”趙希劼說:“你身體養好了,養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吧。”
說完,趙希劼鬆開了我,他轉身,每一步似乎腿上都像是灌了鉛一樣艱難的邁着步子。
我從沒見過他那個樣子過,許是真的傷心了,我們似乎註定就是這樣了。
那天之後,煙巖殿異常的安靜,沒有宮嬪來,趙希劼更是再也沒有露面過。
“姑娘,您這又是何必呢?”家荷在我身邊,輕聲的說着,“您對皇上有情。孩子沒了是個意外,皇上也不想的,您昏迷的時候,皇上日日夜夜的陪着,不曾閤眼呢,連奴婢看了都感動的不成。”
“事已至此,這是對我們彼此來說最好的選擇。”我說,雖然馬上就要離開了,獲得真正的自由,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確是高興不起來。
半個月後,我叫家荷收拾了東西,離開了煙巖殿,離開了袥碩的皇宮,我想,或許這輩子我再也回不來這裡了吧。
出宮的消息我誰都沒有給,我帶着家荷易容喬裝成一個村婦,就在袥碩皇城的郊外租了個小院子住了下來,我的臉上有個大大的紅色胎記,很是難看嚇人,周邊村裡的孩子,都叫我醜八怪,家荷也是磨樣普通,我們自稱是姐妹倆,倒是在這真的安安穩穩的過起日子來。
全世界都在找姜梅染,可是全世界誰都不知道,他們原本要找的人壓根就不曾離開過。
其實,我有偷偷叫家荷傳了信給師傅和宥勝哥哥,說我一經不再袥碩皇宮,但是也很是安全,請他們放心,並且不比胡亂找我。等我想明白了自是會自己出來,關於鳳美閣,趙希劼並未接受,他什麼都沒要,想必是真的冷了心,只是聽說,他日日夜夜的把皇兒帶在身邊,親自調教。
至於鳳美閣,也是暫時交由師傅和宥勝哥哥打理着,倒是越弄越大,各國不但覬覦我的鳳美閣,甚至忌憚鳳美閣。可是任憑他們,確是動不了鳳美閣半分。
西暹皇宮、
“兩個多月了,竟是查不到一點消息麼?”西暹皇帝問手下之人。
“回稟皇上,屬下等無能。”西暹皇帝屬下說道。
“知道了,看來,朕要……”西暹皇帝說完,就命人擺駕雲起宮。
“皇上駕到。”西暹皇帝進來,看到司陽雲裳大肚便便,她已經快要生產了。
“參見皇上!”司陽雲裳只是疏遠而客套的行禮,如今,孩子快要出世了,她可不想再惹怒他了。
“怎麼?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西暹皇帝問,態度也是緩和了很多,至少不會像從前那般那麼仇視她了。
“一切都好,勞皇帝費心了。”司陽雲裳說。
“你可與姜梅染有聯繫?”西暹皇帝懶得再扯,直接將自己的疑問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