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蕊今天早上被家僕告之不讓出門。
陸三公子會替她和夏侯小姐去買東西,讓她放心,會挑選讓她滿意的禮物。
真是把她氣壞了。
她要的是禮物嗎?她要的是跟夏侯小姐親近!
陸蕊咽不下這口氣,趁家僕們不注意,和婢女爬梯子從牆頭上翻出來。
反正只要到了夏侯小姐身前,她這個哥哥爲了維持風度,不會真把她趕走,最多回來罵一通。
罵就罵了,反正進京之後也一直被罵。
一路打聽着,這個許城玲瓏坊還真有不少人知道,看來還真是個名店,夏侯小姐還算有點心,她興高采烈地奔來,沒想到還沒見到哥哥和夏侯小姐,就先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阿七爲什麼會在這裡?
阿七突然從家裡消失,雖然家裡人沒有明說原委,但她在母親嬸嬸面前旁敲側擊猜到大概了。
那個阿七真是失心瘋了,竟然看上了她的哥哥,想當她嫂子,所以被母親從家裡趕出去了。
趕出去也太輕饒她了,這種不知好歹的賤婢應該打死。
爲什麼這賤婢怎麼不僅沒死,還出現在京城了?
難道她也來這裡買東西?
她怎麼會來這裡?
不對,許城,玲瓏坊,繡娘,哥哥不讓她來買東西。
那一瞬間,陸蕊的心裡閃出無數念頭,有什麼猜測呼之欲出,就在這時,那阿七竟然跑了。
爲什麼跑?
做賊心虛!
果然,她猜對了!
陸蕊怒火沖天提裙追上去。
七星跑得太突然,青雉也嚇了一跳,沒有反應過來,但當看到陸蕊也跑起來去追小姐,她毫不猶豫也跟着跑起來。
三個女孩兒在街上奔跑立刻就引來注意。
再加上很明顯是逃和追。
一個跑得跌跌撞撞,似乎驚恐不安,但速度很快。
一個在後氣喘吁吁,滿面怒火大喊“你給我站住!”
一個在更後神情憤怒“小姐——”
看起來有熱鬧啊,民衆興趣盎然,再加上有路人喊“那不是玲瓏坊的七掌櫃嗎?”
玲瓏坊?七掌櫃?這一下更令人好奇了。
“出什麼事了?”
“這是有糾紛了?”
“七掌櫃做壞東西了?”
“少胡說,七掌櫃纔不會!”
街邊喧鬧更大,甚至還有閒人跟着跑,想要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
……
陸異之走出了銅樓街,心緒平靜下來。
如她所願,他來見她了,也許諾了會再來跟她細談。
那女孩兒目的達到了,很明顯情緒被安撫了。
接下來私下跟她說就容易多了,首先要解決她的執念,父親當年許諾的婚約是個最大的問題,不過也不是沒辦法——
他一邊思索,一邊與車中的夏侯小姐說話,身後的熱鬧傳來,他原本不理會,街上熱鬧總是很多。
但莫名覺得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好像是他妹妹。
他不由回頭看了眼,看到從銅樓街涌來一羣人。
爲首的是三個姑娘。
最前方的是阿七。
陸異之一愣,騎在馬上位置高,旋即看到後邊的陸蕊。
糟了。
他閃過一個念頭。
……
……
夏侯小姐聽到喧鬧,原本也沒理會,因爲和陸異之說話,看到了他的反應。
怎麼了?
她便也從車窗中探頭向後看,一眼看到奔近的七星,倒是還沒看到後邊的陸蕊。
她微微驚訝問:“七掌櫃怎麼追出來了?是有什麼事?”
車邊沒有立刻響起回答聲,再看陸異之已經跳下馬,向奔來的姑娘迎去。
“你聽我說——”他說。
話沒有說完,那女孩兒突然加快了步子,明明還有幾步遠,下一刻就到了他身前,然後…..撲進他懷裡。
陸異之被撞的不由向後退了兩步。
這是他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兒抱住,一瞬間僵硬了身子。
並不是想着溫香玉軟,而是隻有一個感嘆,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嗎?
坐在車上的婢女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小姐——”她結結巴巴說。
夏侯小姐拂開她:“許是有什麼急事。”
她起身下車。
婢女在後忙跟着,覺得小姐這話也不對,有什麼急事,也不能往男人懷裡撲啊。
她在窗邊看着呢,那七掌櫃可不是慌不擇路,街上人也多的是,她就是找準了往三公子懷裡撲呢!
陸蕊氣喘吁吁,這該死的賤婢,以前在家瘦弱的一陣風都能吹倒,走路慢得每次都要罵她,現在怎麼能跑得這麼快。
待看到七星撲進哥哥懷裡,她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暈過去。
果然!
就如她猜到的那樣!
“好啊——”她喊道,“原來哥哥你將她藏在京城!”
說着也撲過來,對着陸異之懷裡的七星打過去。
“你這個賤婢!你真是膽大包天!”
陸異之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身形一轉,手臂微微擡起,而原本在懷裡的女孩兒從身前滑過到了身後,下一刻他的手擋住了撲過來的陸蕊。
陸蕊猝不及防,被陸異之的手打在肩頭,原本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她哪裡經得住這一推,哎呦一聲向後跌坐在地上。
她的婢女慌張去攙扶,還未近前就被青雉撞一邊去了。
“六小姐——”青雉撲在陸蕊身上,“不要打我們小姐——”
她看似惶恐不安跪地哀求,卻將陸蕊按住不能動彈。
陸蕊看着廝纏壓住自己的婢女,再看陸異之還舉着的手,被他護在身後的七星,氣得大叫:“哥!你爲了她打我!”
陸異之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四周圍觀的民衆,更看到下車的夏侯小姐。
夏侯小姐似乎原本要走過來,但看到這一幕停下了腳,眼神變幻。
事已至此,陸異之深吸一口氣。
“阿蕊!不得胡鬧!這是京城!有道理講道理,不要打人!”他喝道,再指着身邊已經呆傻的小廝們,“還愣着幹什麼!送小姐回去!”
小廝們一涌而上,陸蕊還要掙扎。
陸異之再次沉聲喝道:“陸蕊,你再胡鬧,就別再姓陸。”
不再姓陸,這是除族?
陸蕊一怔,要說別家當哥哥的沒資格說這個,但他們家麼,陸異之的確有資格。
“你這樣是給家族蒙羞。”陸異之低聲喝道,眼中冰冷地警告。
接連兩桶水澆下來,又是氣喘又是憤怒導致腦子嗡嗡的陸蕊清醒了,她看着四周的指指點點的民衆,再看夏侯小姐。
夏侯小姐這一次沒有再靠近她,而是站在車邊,那婢女更是毫不掩飾戒備。
糟了。
陸蕊終於驚醒了。
“買東西是我的主意,錢貨兩清,你休要混鬧。”陸異之接着說。
這是給這場熱鬧的解釋。
陸蕊一句話不敢說,廝纏在身前的青雉不見了,她的婢女將她拉起來,陸蕊站在原地瑟瑟發抖。
陸異之再轉身,看着七星。
原本貼在他身後的女孩兒已經退開一步,低着頭,也被自己的婢女扶着,似乎受驚顫顫。
“七掌櫃,抱歉。”陸異之施禮,再擡頭說,“我過後會親自登門道歉。”
他的眼神無奈又誠懇又帶着請求。
現在此時此刻誰都不要鬧了。
七星看了他眼,屈膝一禮,拉着青雉走開了,從來到走一句話未說。
陸異之又對夏侯小姐帶着歉意說:“你先上車回家,我送她回去。”
他沒有解釋太多,比如說陸蕊這是因爲沒有帶她來發瘋了之類的話。
他知道有時候解釋越多才是越有問題,不如什麼都不說。
夏侯小姐點點頭,沒有像先前那樣去安撫陸蕊,扶着婢女的手上車。
在街上被圍觀,是貴族小姐們不能接受的場面。
這時發現陸蕊跑出來的僕從趕着車也追來了,陸異之不再多說和陸蕊一起坐上車,兩方沿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夏侯小姐坐在車上,婢女在旁看着禮盒。
“這是生意糾紛?”她嘀咕一聲,“陸家小姐怎麼發這麼大脾氣?瘋了一般。”
她說完這句話,竟然沒聽到小姐喝斥不要背後議論人,而是也看禮盒一眼。
這件事,看起來怪怪的,夏侯小姐神情複雜,哪家的生意糾紛,掌櫃的會撲進男客人的懷裡。
還有,那個女夥計,對着陸蕊喊六小姐。
陸蕊在家是行六嗎?
她都不知道呢。
這個女夥計怎麼知道?
……
……
街上的車馬人瞬間都離開了,圍觀的民衆議論紛紛。
“是因爲買東西?”
“這是買了又反悔了?不滿意?”
“看來是兄妹兩個沒達成一致。”
“做生意真不容易。”
“那位公子倒是彬彬有禮。”
京城的熱鬧多的是,這邊雙方散了,圍觀的民衆也很快都散了,不過是一件生意糾紛,別說整個京城了,就是這金樓街上一天也有兩三起。
有一個閒漢還蹲在街邊,似乎很困惑。
張元摸了摸下巴,因爲疏於打理,亂長的鬍鬚摸起來扎手。
他皺着眉頭:“這個繡娘……”
的確看起來怪怪的。
但好像跟他想的怪又有些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