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此,我們走吧,這裡好不容易長出一片樹林,我實在不忍心毀掉,反正靈根還很多,不差這一塊吧?”
聽了這話蕭此差點撲地:“你瘋了吧!好不容易找到你居然不要了?這種鬼地方本來就寸草不生,少這一塊不少!”
千秋暖抗爭道:“可是……”
蕭此一臉嚴肅:“我知道你是個悲天憫人的女神,但是拜託你先顧好你自己!窮則獨善其身,耽誤了封神,只會讓更多的土地荒蕪,更多的人受苦。”
千秋暖又好氣又好笑:“你還知道《孟子》,但你也要想,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蕭此:“……”
鬥嘴贏了,千秋暖很開心地摸摸他的頭:“師父乖,你就讓我做件善事唄,說不定幾十年幾百年後,整座幽姬山都會變得綠樹蔥蔥,那不是很好嗎?”
文化修養跟不上的蕭此悻悻地道:“隨便你。”
千秋暖從他懷裡掙脫下地,小跑着進了樹林:“不過我還是想看看靈根長啥樣,你在外面等我吧。”
自打穿越過來,千秋暖見到的就是冰天雪地,而且隨着行程推進,還越來越冷了,眼前這片小樹林對她來說實在是人間仙境,碧草萋萋高木蔭蔭,氣溫也十分宜人,如果能再有一隻小白兔出來蹦蹦跳跳什麼的就更好了。
很快她就發現了所謂的靈根碎片,不過是一塊煙黃色的水晶樣,躺在草叢中,要不是它揮發着淡淡的煙霧,還真容易被忽略不計。千秋暖蹲在一旁,連碰也不敢碰,生怕一碰就觸發回收技能。
“咩。”前方突然傳來奇怪的叫聲,擡頭一看,幾步開外走過來一頭長得很像獅子的野獸。
千秋暖陡然見到這麼大個頭的野獸,嚇得渾身僵硬,直愣愣地看着它踱到自己面前,歪着頭看了看自己,接着俯下頭去拱了拱那靈根的碎片,然後——
蕭此在樹林外百無聊賴地等着,突然林子裡傳出一聲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頭皮一麻趕緊衝了進去:“發生了何事?”
林中草地上,千秋暖正與一頭體形龐大的野獸對峙,身材嬌小的女神抓着野獸的大腦袋使勁搖晃:“你給我吐出來吐出來吐出來!”
蕭此的下巴差點掉地,回過神來才趕緊上前制止她:“別這麼激動!這是狻猊,喜歡吞食煙霧,不會吃人,快放手。”
千秋暖被她拉扯着鬆開了手,一副隨時可以嚎啕大哭的表情:“它把我的靈根吃啦!我自己都捨不得帶走的東西被這畜生一口就吞了下去,我跟它沒完!”
蕭此大窘,好說歹說按住她:“吃了就吃了,你就算吃了它的肉也拿不回來,算了算了。”
這時周圍的樹木也開始枯萎,轉瞬之間一切生命跡象都消失得乾乾淨淨,空曠荒蕪的大地上只剩炸毛的千秋暖,手忙腳亂的蕭此,和呆呆蹲在一邊不動的狻猊。
千秋暖越想越憋屈,只恨哭不出來。而那狻猊見周圍的景色變化,也意識到是自己乾的好事,無措地慢慢挪到她面前,屈前爪坐下去。
“走開點!”千秋暖沒好氣地白它一眼。
狻猊非但不退縮,反而好脾氣地用自己的大頭拱了拱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千秋暖:“……”
蕭此在一旁笑道:“它跟你道歉呢。你也說了不差這一塊,反正靈根是拿不回來了,你乾脆把它收來當坐騎,也算不虧。”
狻猊彷彿聽得懂人話,又殷勤地蹭了蹭她的胳膊,這回千秋暖是沒話可說了,只好紅着眼撅着嘴道:“那你以後可就是我的了,再敢亂吃東西我爆你菊花!”狻猊趕忙又湊上去一點,一副溫良無害的模樣。
蕭此忍俊不禁,伸手來摸:“都說狻猊表象威武,性情溫順,看來果然是如此。”手就要觸到它鬃毛時,狻猊突然轉過頭來,氣勢洶洶地衝他吼:“咩!”
千秋暖破涕爲笑:“物似其主,別亂摸,當心它咬你。”
蕭此咬牙切齒:“可不是麼,一個二個都沒良心,你怎不想想之前都是誰馱着你走的。”
千秋暖更樂了,順着狻猊的鬃毛,笑道:“矮油,師父這是在跟它吃醋?不要擔心,即使有了坐騎我也會讓師父抱的。”
蕭此不自然地扭開頭哼了一聲,耳根微微發紅:“休想,自己走。”
就在千秋暖意外捕獲神獸坐騎的時候,原地打坐等候的凝時感覺到不善的氣息,卻眼也不睜,淡淡地道:“打算偷襲?這麼多年不見,你的自卑倒是一點未改。”
一叢亂石後,歸泉背對着他,冷漠地哼了一聲:“自卑又如何,我仍然是水部正神,你再強,也不過是我的階下囚,意識不到這一點,只會讓你更加痛苦。”
凝時呵呵冷笑:“你看不破天意,也配做水神?”
歸泉半晌不答,他又悠悠嘆道:“以你今日之能,已經不足以再次封印我,你烙在我心口的罪印,也會有人替我消去,待我還完了人情,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取你性命。”
歸泉被他傲慢不羈的態度激怒了,衣袖中的拳頭握緊:“我若是現在就要你的命,倒不知他們是不是來得及回頭救你!”
“你敢嗎?”
凝時嘴角噙着冷漠又傲慢的微笑:“想想你的靈力源自何處,你一千三百多年前就能殺了我,那時的你不敢動手,現在的你也依然不敢。”
歸泉滿面憤懣,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好像在拼命忍耐,又像是再也忍不住了。
少女的笑聲傳來,由遠及近,凝時漫不經心地提醒:“他們就快回來了,你若是想好了,可以來殺我試試看,誰先死還未可知。”
拳頭握起又鬆開,反反覆覆,終究不敢下手,歸泉陰沉着臉轉身離去。
凝時又安靜地等了一會兒,千秋暖就掛在蕭此背上回來了,跟着回來的當然還有搖頭晃腦的狻猊,它見了凝時,好奇地湊上去嗅了嗅,然後叼起他的頭髮嚼。
蕭此:“……”
凝時:“……”
千秋暖抓狂地跳下地:“叫你別亂吃東西!”一把攥住狻猊的鬃毛把它拖開。
一直雲淡風輕的凝時臉上居然也顯出一絲狼狽,將被狻猊嚼過的頭髮順到腦後,輕咳了一聲,說:“傳聞創世之初,天地靈氣化作九隻神獸,狻猊便是其一,它性善喜靜,但輕易不與凡人接近,卻是比許多人有眼光得多。”
他明顯話中有話,千秋暖以爲他只是說狻猊肯屈服於自己是有眼光,卻不知他還有更深的含義,將靈根被吞一事向他說了,問接下來該怎麼辦。
“土靈之力能令大地復甦不假,但幽姬山以外又有多少不毛之地?我若不與你同行,找起來必然事半功倍。爲今之計,只能是先設法替我消去罪印,對於靈根不足一成的你來說或許很難,但不至有性命之憂。”凝視這麼說的時候,似笑非笑地望了蕭此一眼。
蕭此沉默了很久,直到發現千秋暖用徵詢的目光看着自己,纔出聲:“望着我做什麼?”
千秋暖一臉人畜無害的笑:“當然是等師父的建議啊。”
蕭此哼一聲,抄起胳膊:“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辦。”卻是在記恨她在客棧裡說不要事事替她拿主意。
千秋暖沒想到他突然變這麼小氣,說什麼也不是,只得可憐兮兮地看着凝時:“真的不會死吧?雖然我自己覺得沒什麼,但我大概是死不起了……”
凝時莞爾:“我說不會,自然是不會的,你信不過我?”
任誰也不敢完全信任誰吧,尤其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千秋暖點點頭:“那好吧,我該怎麼做?”
按照蕭此最開始的說法,她大概要經受天打雷劈之類的酷刑,也許是考驗她的決心,但更可能是懲罰她逆天而行,書中寫到六界分別是虛、神、仙、人、靈、流,至高至尊的虛界其實沒有任何生靈的存在,僅僅是束縛着五位正神的天規,執掌着五位正神的混沌之力,而與此相對的流界,則是犯下十惡不赦大罪,被神放逐到五界以外的人。
自創世以來,流界就不乏有各種恃才自傲的五族三仙,一旦被流放,就是永世不得翻身,至少目前爲止,是沒有人得到赦免的。
於是赦免流界罪人會有什麼下場?即使是五位正神也不知道。
凝時從容地起身,將手遞給千秋暖,同時對站在一旁的蕭此說:“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只怕你不會想看到,眼不見爲淨,請你就在此等候。”
蕭此眉毛挑得老高:“你想做什麼?”
“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若一定要看,千萬別插手纔是。”
他這麼說,蕭此反而又不願意看了,盤腿在狻猊身邊坐下,不在乎地一揮手:“老子纔不稀罕看,你們走遠點,莫連累我也遭雷劈。”
凝時以退爲進,成功將他支開,牽着千秋暖走遠開,避到一處亂石堆後。
“這裡應該看不到也聽不到了,”千秋暖深吸一口氣,做好了挨劈的心理準備,“說吧,要我做什麼?”
凝時與她面對面後退了一步,然後撩衣裾單膝跪下,神色平靜地說:“在我說完禱告詞後,你只需回答予以赦免,然後……”
千秋暖點頭:“然後?”
凝時斜了一眼蕭此所在的方向,脣邊突然浮起促狹的笑:“上前吻我。”
——
狻猊(suanni)是龍之九子之一,一般都出現在寺院的香爐上,是非常安靜的神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