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期的工作還要從重新疏通已經被嚴重堵塞的礦道開始。當然了,約翰可沒有耐心一點一點看工程的進度。後續金礦的掘進,具體的統籌,皇儲陛下就一股腦地扔給了來自君士坦丁堡的地質學家們。約翰完全可以相信這些深受巴列奧略王朝薰陶的學者們的忠誠,就像傑弗瑞哪怕受到酷刑仍然在爲帝國盡忠一樣。
趁旗艦尤比烏斯-光輝號前往雅典的比雷埃夫斯港維護的機會,約翰乾脆打算順道去拜訪一下當初的防守希臘的功臣。
“拉提烏斯公爵,好久不見。”鑲嵌着珍珠寶石的精雕白玉大理石門被兩位侍從緩緩打開。
雅典,索拉泰亞大總督府。
柔和的海風讓這座城市充滿了蓬勃的生機。
葡萄種植園與蠶絲編織工坊遍地生根,大理石加工與珠寶加工作爲帝國奢侈品的支柱產業,也在雅典城中蓬勃發展。通過亞得里亞海新航線,絲綢之路被奧斯曼堵塞對商品經濟帶來的影響,因爲這些重新萌芽的商路得到了些許緩和。
拉提烏斯從堆積成山的封臣報告中茫然地擡起頭。
“約翰殿……陛下?您怎麼來雅典了?”
“尤比烏斯—光輝號的艦載火炮需要頻繁保養,順着這次來比雷埃夫斯港的機會順路過來看看,順便給你帶來一個好東西。”約翰微笑道。
拉提烏斯放下手中的紙筆,將約翰帶到了總督府的主會堂。不得不說,帝國在建築用料上的奢靡之風幾乎成了文化烙印,已經完全無法抹去。蔚藍與潔白是雅典永恆的色調。
“帝國計劃籌建一個學院,來重新啓動已經停滯多時的教育。因爲種種原因,這個學院不會建立在君士坦丁堡,除此之外最好的選擇,應該就是雅典了。”
“雅典?”拉提烏斯低頭想了想,“眼下雅典的發展重點還是以經濟和本地商業產出。想要建立一座有一定規模的學院,恐怕需要徵集更多的人力,並且需要大量的時間……這不是短期內能完成的工作。”
“哪怕是放在君士坦丁堡,也沒有人會期待學院會快速落成。”約翰隨手拉開一把座椅,“這會是帝國重修狄奧多西城牆以來最爲宏大的工程,同時也會讓雅典成爲新學識的起點。歐洲人在亞平寧半島上表演文藝的復興,我們就在這文明的搖籃之中讓文明重生。”
“但是……”
“資金的問題不用擔心,在伊庇魯斯,我們意外獲得了一個穩定而豐富的收入來源國庫也會想辦法承擔一部分,希臘只要負責提供合適的場地,很快就可以準備動工。”約翰將建築設計師們的設計草圖平鋪在圓桌上,“學院未來可能會不斷擴建,並不會一直侷限在雅典。”
拉提烏斯似乎對約翰的建議並沒有多上心,反而是提出了一個封建統治者都會關心的問題:“陛下,亞平寧上的新思潮纔剛剛掀起,就已經對當地和周邊國家的封建統治產生了動搖。雖然帝國的行政制度與西歐上典型的封建制度有所不同,但是誰也不敢保證不會產生政變、叛亂、強迫改革等等一系列的風險。學院開設之後,某些思想一旦向平民普及,會動搖帝國統治的根基。”
“拉提烏斯,帝國需要進步。我們在君士坦丁堡築牆自守已經太長時間了!”這是封建領主們固有的思想,無論如何對帝國忠誠,首先要保證的是貴族和皇室的基本利益,由此這跨越愈千年的時代纔會被稱爲黑暗的中世紀,王權與宗教雙雙輪番壓迫着平民的思想和行爲。
“約翰陛下!”
“好了,拉提烏斯,這是元老院,御前會議和我的父親共同通過的。這座學院遲早要動工。原則上我們帝國不會干預封臣對采邑的建設。但,拉提烏斯將軍,我可以正式地告訴你,這座學院的價值,甚至超過了烏爾班的火器工廠,帝國未來至少五十年的命運,都會和這座學院息息相關。”約翰一拍桌案,打斷了拉提烏斯的爭辯,“西方人把我們叫做希臘人的帝國,把我們叫做東方羅馬,用各種稱謂貶低着帝國曾經的輝煌。但是你是羅馬帝國的封臣,雅典的公爵,不要忘了,帝國已經經歷了千年的風雨,哪怕是政體,也已經有了無數次更迭。”
拉提烏斯擡起頭,緊盯着約翰稚嫩而堅決的雙眼:“陛下,如果,我是說如果巴列奧略王朝的統治因爲這個決議而動盪甚至崩潰,您也在所不惜嗎?”
約翰沉默了片刻,將學院的設計草圖扔在了桌上。
“拉提烏斯,我曾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我與我的父親,與巴列奧略王朝無數巴西琉斯,乃至帝國初誕之時,那些元老、第一公民、元首、奧古斯都、屋大維、圖拉真、查士丁尼……每個王朝出色的統治者鞠躬盡瘁,與他們繼任者之間的傳承,究竟是不是爲了延續自己的統治。”
“……”
“而且,我已經有答案了。”
……
無論拉提烏斯是否同意,君士坦丁十一世的敕令一定會得到落實。雖然拉提烏斯對這條敕令表現出的態度相當曖昧,但最終也沒有明確否認。就在這樣尷尬的局面中,來自希臘沿海所有大理石加工坊製作的廊竹與伊庇魯斯採伐出來的粗壯的林木,被一車一車運入雅典。
工程的進度如所有人所料十分緩慢,雅典當地並不能徵募到大量的勞動力。加之威尼斯人同樣對雅典學院表示出了強烈的牴觸情緒,帝國一時之間又斡旋在了多方勢力之中。
“哥哥,看來這個雅典學院想要真正在雅典建立起來,還要費好多功夫了。”
“所有變革,都伴隨着流血和犧牲,我意外的倒不是這個。我是沒想到,父親作爲帝國的巴西琉斯,都甘願冒着巨大的風險通過建立學院的建議,但拉提烏斯,一個爲帝國浴血半生的將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