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帝國境內,正教會對皇室提出的要求幾乎是言聽計從。普世牧首的存在仍然需要仰仗巴列奧略的支持,剛在民間獲得了一些威望的額我略三世絕對不會放任教會的公信力在這場瘟疫中掃地。再說,普世教會能不能在伊庇魯斯取得絕對的控制權,還要看共治皇帝陛下的意思
哪怕是在亞里翁修士這樣威名赫赫的學者與神學家極力反對的情況下,約翰的敕令一經下達,雅典城內幾乎所有的修士都開始宣揚洗濯身體與雙手可以帶來的好處。
之前所謂的毛孔學說一夜之間被他們全數推翻,瘟疫是因爲人的身上沾滿了惡魔的污穢,只有用水清洗三遍,才能夠將這些污穢洗去。尤其是雙手,沾染的穢物會通過各種接觸傳遞惡魔的爪牙。如果不及時清洗,上帝甚至會因爲凡人身上的邪惡氣息將他們丟入地獄。
甚至什麼“古帝國開設浴場,是因爲受到了上帝的指引,來對抗在人間作祟的惡魔”這種話也是信手拈來,偏偏帝國公民對此堅信不已。
也就是在帝國境內,牧首的一席話讓平民們“大徹大悟”,紛紛自發地開始了“驅逐惡魔”的淨洗禮。清洗全身,這個原本帶有強烈宗教色彩的活動彷彿是在一夜之間得到了普及。洗澡這件事情,也就不再那麼神聖。
雖然教士們一再強調,教會使用的是神聖尊貴的“聖水”,與凡世普通的泉水河水完全不同,平民們卻早已沒有那麼在意這個問題。
除此之外,教士們甚至以身作則,一臉醉醺醺地戴上了約翰“發明”的亞麻口罩。朗姆的味道實際上並不怎麼受到大衆的歡迎,但是帝國公民很快發揮了他們由愛琴海孕育出來的浪漫情調。稍稍有些餘錢的商賈家庭,會選擇精緻、舒適的三層絲綢編織物來製作更“高端”的口罩。平民們則會將亞麻織物層層堆疊,然後在其中加入自己喜好的果酒。
這與約翰最初的本意大相徑庭,不過洗澡與戴口罩的習慣能在帝國境內如此迅速地普及,也同樣出乎他的意料。
“那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吧。”
“約翰陛下……但是……這如果沒有明顯效果的話,會影響教會的……”幾位庶務修士圍在約翰身邊,對於約翰利用教會的話語權來控制輿論的行爲,他們仍有一些反感。教會活動本身在他們心目中仍然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只不過正教會眼下實在是沒有辦法反抗皇室的任何要求。
甚至可以說,額我略三世能穩坐聖索菲亞大牧首與普世牧首的位置,純粹也是出於巴列奧略家族看他比較順眼而已。羅馬人這個民族,某種層面上來說,內鬥的經驗比征伐外敵來得更爲豐富。在帝國最爲衰弱的這段時間,約翰八世、包括君士坦丁十一世作爲君主,做出的第一個舉動,就是瘋狂收回教會、元老院和上層貴族的權利。
經歷幾年的壓制,教會和元老院已經完全成爲了巴列奧略家族鞏固統治的工具。審判庭更不必說,完全是皇室的後花園。至於貴族……
就約翰在君士坦丁廣場上能如此放肆地殺死一個帝國承認的貴族,放到歐陸其他任何一個國家,恐怕都能掀起一場巨大的叛亂。反而是在帝國,除了摩里亞親王托馬斯和拉提烏斯這樣的外封封臣扔掌握軍權之外,其他貴族控制軍隊的權利則被完全剝奪。他們也就是口頭反抗幾句,真要讓他們花光積蓄組織僱傭兵反抗帝國,比起享受帝國給予的福利,這就是道很簡單的選擇題。
“影響教會權威嗎?那你們難道就沒想過,萬一我的決策獲得了成功,教會就會成爲人們心中的神祇?”約翰對教士們這種自命清高的姿態一向是嗤之以鼻,“我知道教會在想什麼東西。恐怕公教會那些修士們擺在教堂門口的贖罪券小攤你們眼饞很久了吧?”
“陛下……我們對金錢沒有任何……”
“那以後資金援助減半?反正大概也只是拿來多買些名貴的飾物罷了……”
“……”幾名庶務修士互相對視了幾眼,最終無奈地屈服在了所謂的援助資金之下,“怎麼做,陛下請說吧。”
之後的日子,凡是來修道院祈禱或者尋求修士治療的百姓,都會聽聞教士談論一件事情。
上帝在共治皇帝陛下的耳邊低語,讓他成爲了主的使者,對抗侵犯帝國的魔鬼。約翰陛下所提出的每一條敕令,實際上都是主的智慧。
“上帝會原諒我們的,不是嗎……”
幾名庶務修士拿着約翰給的錢袋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
君士坦丁十一世得知索菲雅染疫之後,親自派人押送了一些東西送到卡薩里阿尼修道院。
當約翰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修道院時,尤斯廷娜正端着一碗用卡斯蒂利亞人種植的稻米,混合燉爛的、塗滿香料的鹿肉糜製作而成的稀粥,送到索菲雅身邊。
約翰估摸着這估計是金奇從遠東帶來的菜譜。水稻這種東西在歐陸極其罕見,香料更是等價於黃金的東西。在香料貿易到達巔峰的時候,一磅丁香甚至可以換到三磅重的金子,這樣利潤巨大的貿易,才能驅使着人民遠渡重洋,展開充滿血腥的香料貿易。有無數人,成爲了驚濤駭浪下的亡魂。
當歐陸人民普遍的主食仍然是可以砸死人的硬麪包的時候,這一碗肉粥恐怕可以被炒上天價。
索菲雅滿臉幸福地享受着這看起來並不那麼驚世駭俗的珍饈,習慣了皇室的山珍海味,這種清淡別緻的餐點反而勾起了她沉寂許久的食慾。
“哥哥……”
“怎麼樣,這兩天有沒有感覺身體稍微好了點兒?”
“已經好很多了。其他安置在卡薩里阿尼修道院裡的病人也都有些好轉。這場瘟疫,應該只是看起來擴散得很快而已,好像也沒有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