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朝廷的命令一下。富察家立馬慌了神。富察福晉瞞下暗中動作,也跟着富察大人兒一聲肉一聲的哭號着。
“去找找你姐姐吧。”富察馬齊雙眼含淚道。他家兒子是有幾個,可是那都是庶子,嫡子可就馬喇一個人。馬喇從小就聰明伶俐,很得富察大人歡心。想着三十年的悉心教導,付出瞭如此多的心血。這一下子因爲兒子腦子一時不清楚,喝多了失手傷人就直接弄的白髮人送黑髮人,一時感慨良多,老淚縱橫。
“求過了,不成的。”富察福晉搖頭哭道。
“找找三阿哥的門路?”富察大人說道。
“和求榮妃娘娘不是一個套路,老爺怎麼糊塗了?”富察福晉說道。
富察馬齊嘆了口氣,他也是沒有法子了。可是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嫡子就這麼沒了吧?
“那臭小子還不說是爲什麼嗎?”富察馬齊問道。他和福晉兩個求爺爺告奶奶的問了八百遍了,可是馬喇從來都沒說過一個字,只是咬定了酒後口角。可是當時街頭的證人都說,這兩人都是清醒的,沒看出喝酒來。那這孩子是爲的什麼呢?
富察福晉只是低着頭哭,一言不發,她怕一不小心說出心中所想就遭了。馬齊素來忠孝,要是由三阿哥和榮妃娘娘出面求得恩典饒過馬喇還好說,如果知道這個兒子是“私逃”的,那是一定不依的。按他的忠君思想。那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讓他冒着欺君的大罪放兒子逃跑,他一定得把這事跟皇上如實稟報了。那她的寶貝兒子還有活路嗎?
富察福晉哭着哭着也真的哭出傷心來了。這兒子雖然是逃的一死,可是從此以後天各一方,母子永無相見之日。讓她這個做額孃的心裡如何不疼。再想到她這一輩子就只生了這麼一個兒子,富察福晉的眼淚就不停的涌出來。
“這個孽障!”富察馬齊痛罵一聲。看老妻哭成這個樣子,心頭一軟急忙柔聲安慰起來。
“老爺,咱們什麼去看兒子?”富察福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後天吧。明天好好準備一下……”富察馬齊說不下去了。好好準備,好送這個兒子上路。
“那媳婦……”富察福晉猶豫道。
“讓她去吧。馬喇進了大牢她就一頭病倒了,這眼看就要……去看看道個別吧。”富察馬齊說道。
“可是,這孩子心思這麼重,要是看到兒子之後,生出什麼念想來,可如何是好?”富察福晉擔憂道。
“讓下人好生看牢吧。畢竟夫妻一場。”富察馬齊黯然道。
馬喇的房間裡,消瘦到皮包骨的君婉躺在牀上呼呼的喘着氣,半睜着眼看着立在一旁掉眼淚的麗淑,微弱的說道,“哭,什麼,別哭了。我這不是,要死了,是,要跟着爺,去了。這有什麼,好哭的?”
看着說幾個字就要喘兩口的夫人,麗淑哭倒在地,“姐姐。你不能啊,你要去了讓妹妹怎麼活啊?”
“爺,那邊,沒有人,伺候。我,是去伺候爺的。你,平日裡,手腳就,沒那麼利索,去了,爺也是,不稀罕。”君婉柔柔一笑,說完又猛喘了幾口氣。
“姐姐去伺候爺,我就跟着去伺候姐姐。”麗淑哀聲道。
“胡說!”君婉大喝一聲,麗淑駭了一跳嚇的連哭都忘了。
“我隨爺去了,已經,是不孝了。你怎麼,還能,扔下老爺與,福晉呢?”君婉停了停,攢了點力氣又道。“再說,你不過,是妾……”
“哇”的一聲,麗淑又哭來了。
“妹妹啊,你怪姐姐吧?要不是,姐姐,你也不會,變成爺的人。如果,你現在還是個,丫頭,以後的路,一定會更好走些。”君婉握着麗淑的手,真切的說道。
“姐姐說的是哪裡話?妹妹怎麼會不知道姐姐的心意呢?姐姐放心,妹妹雖然是妾,但是跟過爺一天也是爺的女人!姐姐先去伺候爺,妹妹隨後就到!”麗淑擦乾眼淚堅定的說道。
“傻孩子啊,你爲什麼啊?”君婉淚水漣漣,骨瘦嶙峋的雙手緊緊的抓住麗淑的手,不停的搖頭。
“姐姐別說了,說了這麼一會話也該累了。先歇息一下吧。這兩天就能看到爺了,姐姐臉色不好爺會心疼的。”麗淑起身幫着君婉蓋好被子,柔聲安慰道。
君婉苦笑一下,爺看她的時候都不多,怎麼會在意她臉色好不好。再想想自從病了,身上瘦的只剩皮了,爺恐怕就更不待見了吧?雖然這麼想着,可是她身上不好,說這麼一會話確實是太累了,閉上眼一會就沉沉睡去。
麗淑看到君婉睡着了。這才跌坐在地上,雙臂環膝,埋首低聲啜泣了起來。
-------分割線------
一臉蕭瑟的馬喇此時正在牢裡與三阿哥對飲。使了銀子就是好,他不但是自己住單間,每頓有酒有肉,每隔幾天還能洗上回熱水澡。看着倒不像是坐牢的,而是出來療養度假的。不過這畢竟是隨時都會喪命的時候,再好吃好喝拱着也難免心裡鬱結,精神頭看着雖足,可是臉色卻不怎麼好。
“還有幾天?”馬喇一口乾了杯中的酒,狀似無意的問道。
“你怎麼知道?”胤祉扯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奇怪的問道,他明明沒說皇阿瑪有旨意了啊。
“直覺。”馬喇親手倒了一杯酒,又一口乾了。
“三天。”胤祉輕聲道。
“哦。”馬喇點點頭,拿過酒壺又要倒酒。
“沒有什麼想知道的?”胤祉按住馬喇的手,眉梢輕佻,奇怪道。
“沒有。”馬喇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撥開胤祉的手,拿起酒壺直接往嘴裡倒。
胤祉這次沒有攔着,看着馬喇大口大口的吞着酒,酒壺中的酒從馬喇的口中溢出,順着下巴淌到了前襟上。留下一大片酒漬。
“她要死了。”胤祉忽然冷聲道。
馬喇還是不停的嚥着酒,不過灑出來的更多了,看着像是他在用酒洗他的下巴與衣裳似的。
“夠了!”胤祉大喝一聲,伸手去奪馬喇手中的酒壺。
馬喇手一抖,酒澆了他一頭一臉,再倒壺中的酒卻已經沒有了,他順手扔在地下,又拿起筷子夾菜。可是拿筷子的手卻抖的厲害,只是一塊糟鵝掌,夾了三次也沒夾起來。
馬喇用力的一擲筷子,又猛的把桌子掀翻在地。一陣“乒乓”響,一桌上好的席面就此報廢。
胤祉早在他發瘋的一霎跳了起來,這才躲避了與菜湯的親密接觸,可是腳下的靴子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肉湯菜湯濺了一鞋面。胤祉微微一皺眉頭,沒有說話。
“爲什麼?她怎麼會死?不是你那個當皇帝的爹喜歡的不得了,那幾個阿哥也當成寶貝一樣嗎?怎麼會把她弄傷,怎麼捨得把她弄傷?”馬喇大吼道。
胤祉眼睛一瞪一把卡住馬喇的脖子,向來只是會拋媚眼的眼神中射出了道道刀光劍影,“你再說我皇阿瑪一句,我就捏碎你的脖子!”
馬喇梗着脖子死死盯住胤祉,臉色越來越紅,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了起來,喘氣也漸漸粗重,可是身子一動不動,眼睛依然是狠狠的盯着胤祉。
僵持了一會,胤祉慢慢鬆開手,可是依舊惡狠狠的威脅道,“別讓我再聽到一句不敬皇阿瑪的話!”
馬喇手捂脖子呼哧呼哧的喘着氣,拼命的呼吸着空氣,可是眼神還是一樣的兇狠。
“她,真的要死了嗎?”馬喇啞着嗓子問道。
“哼,你都沒有幾天好活了,還有心思管別人?”胤祉拽出一條帕子擦着手,剛纔掐馬喇脖子的時候,弄了一手的酒水,噁心死了。
馬喇瞪了他一眼,繼續大力喘息。
“後悔了吧?你就是給她報仇了,她現在也是要死的。還把你都搭進去了,後悔了沒有?”胤祉嗤笑道。
馬喇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到杯盤狼藉的地上,抓起一隻燒雞扯下雞腿,也不管幹淨埋汰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胤祉皺着眉頭“嘖嘖”出聲,臉上譏笑的神情愈加展現出來,“哎?你真就不後悔?起碼的,知道都是要死,當初還不如讓你解毒了是吧?”
馬喇咬着雞腿的嘴一鬆。肉掉了出來,埋首不語了。
“看看,我就說嘛,哪有一點私心都沒有的人……”胤祉毫無同情心的諷刺道。
“她的毒……誰解的?”馬喇聲音嘶啞的問道。剛纔胤祉那一下夠狠的,他嗓子怕是有個三五天不能好好說話了。不過三五天……馬喇暗暗搖頭,他哪還有那個三五天啊,看來到他死,他都得是用這種聲音說話了。
“不知道。”胤祉搖了搖頭很光棍的說道。
“不知道?”馬喇驚詫道。
“是啊,反正是回宮了,然後毒就解了,再然後就出事了,謠言滿天飛,說函姑姑在外面有野男人了,再然後就是胤衸他們把紫禁城翻了遍也沒找到她,等找到的時候,就一身的傷,到現在還沒醒過來。”胤祉搖頭晃腦的說道。
“怎麼,很介意,不是滋味?”胤祉饒有興趣的說道。
馬喇搖搖頭,這種感覺他說不上來。只要這毒不是他解的,他怎麼能不介意呢?可是說一千道一萬,介意有什麼用!他前邊排着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一羣尊貴無比的阿哥,瑤函就是再中十次毒,也輪不到他來解。
不過,只要瑤函最後能跟他在一起,她的毒是誰解的都不重要。他是真的不介意!
可是現在,瑤函要死了。聽三阿哥的意思,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百天。
這樣也好,馬喇自嘲的一笑,就讓他先死,不過是在奈何橋上多等一段日子,然後就能等到瑤函了。那他到時候一定要叮囑瑤函,千萬別喝孟婆茶,這樣他不會忘了她,她也會永遠都記得他。如果有來生的話,他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瘋魔了吧?都要死了,笑什麼笑?”胤祉看着馬喇詭異的笑容身上直起雞皮疙瘩。這孩子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要不要把他額孃的計劃現在就告訴他啊。不然一會變成傻子了,他纔不廢那力氣偷偷把傻子放跑呢。要是傻子還是死了好!
“沒事。”馬喇從微笑漸漸變成了開懷大笑。想到來生能跟瑤函廝守一輩子,他就禁不住心花怒放起來!當然,瑤函下輩子如果還是不願意的問題,完全不在馬喇少爺的考慮範圍內了。
“你沒事吧?”胤祉的臉哭喪了起來,完了,這孩子真有問題了!
“沒事沒事!三阿哥你也沒事了吧?出去吧出去吧!”馬喇憋不住笑的欣然道。
“你這還叫沒事?”胤祉想了又想,還是決定趁着現在馬喇還沒完全瘋掉,還有意識的時候把秘密說出來。
“別笑了,附耳過來!”胤祉厲聲喝道,拽過馬喇的腦袋就咬起了耳朵。
馬喇的神情由一開始的笑容滿面到狐疑,到驚詫不已,到不可置信,到驚駭莫名,到最後的呆若木雞。
“聽明白了?”胤祉在馬喇的耳邊大喝一聲。
-------------
這個月,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