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艾可抱着莫克那拖進自己的房間，丹尼爾看着他的舉動，想要阻止卻又不知道該阻止什麼，艾可笑着對他說：“噓——莫克那睡着了，外面太冷了，它會生病的。”
丹尼爾沒有說什麼，他只是想着要給艾可一點接受的時間，莫克那的離開他也很難過，莫克那於他們來說，不是寵物，不是朋友，是這個家的一員啊，從十二年前那個下着小雨的平安夜開始，莫克那是他們的聖誕禮物，毛茸茸的，那麼小，可以託在手上，一開始它的生命就註定在他們之前走到盡頭，從它開始變得不再敏捷的時候，丹尼爾就知道這一天不遠了，只是離別真的來的太突然，讓他們不知所措。
丹尼爾一整晚都坐在客廳裡，他在等艾可，等他什麼時候出來了，一眼就可以看見他，莫克那和艾可的感情很好，可是，就算一千個一萬個莫克那離開了，也不可能帶走他的世界，因爲他會一直在這裡守着他。
可是，天已經很亮了，艾可還是沒有走出房間，沒被鎖住了，無論丹尼爾怎麼敲怎麼喊就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一點辦法都沒有的丹尼爾突然想到了秦籽約，艾可還是很聽她話的，時常咬着耳朵說悄悄話，有時候丹尼爾都有點嫉妒秦籽約了，因爲艾可從來不會這樣和他說話。想到這裡，丹尼爾瘋了一樣衝出去，根本沒有考慮到就在昨天還發生了不開心的事。
秦籽約看着頹廢地坐在地上的丹尼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還穿着昨天的衣服，右臂上的繃帶鬆開了，傷口肯定又裂開了，紗布上的血跡還是新鮮的紅色。
“今天沒換藥嗎？”秦籽約拉了拉丹尼爾，可是她的力氣太小了，跟本拉不動，索性去拿來醫藥箱跪在一邊幫他處理，沒想到自己對他們家還真的熟門熟路了。秦籽約輕輕地扯開繃帶，一圈一圈，慢慢地，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他。傷口有些發炎變白，消毒水擦過的地方馬上泛過泡沫，在一遍遍地清洗下，又紅又長的口子顯得有些刺目。她細細地擦藥，再輕輕地纏上紗布，收拾着醫藥箱，站起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丹尼爾，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秦籽約剛纔幫他換了藥，像被抽掉靈魂的人偶娃娃，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看着這樣的他，秦籽約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她掄起一把木椅子朝門砸去，丹尼
爾像詐屍般跳起來，想要攔住可是爲時已晚，椅子在撞上門的那一剎那散了架，門動了一下，裂開一條大縫，卻還是牢牢地關着，紋絲不動，像一個深受重傷的騎士在執着地守衛着什麼。丹尼爾如釋重負般放下了舉着的手，如果……如果剛纔門倒下了……他不敢想了，太恐怖了。
丹尼爾聳着肩膀瞪着眼睛，張大了嘴巴，秦籽約看出他的口型是“WHY”。她沒有回答他，而是猛敲着艾可的房門，就像丹尼爾敲她的門那樣，但沒有了那種急切的感覺，更像是要找他幹架。
敲了好一會，她的手也已經很疼了，艾可的行爲讓她覺得很氣憤，以前的自己不也動不動就喜歡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嗎？原來自己曾經做着那麼讓人討厭的事啊。
“艾可！”她猛地拍了幾下門，“我知道你都聽得到，快點開門！不就是一條狗嗎……”
丹尼爾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她瘋了嗎？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秦籽約狠狠地咬了一口，丹尼爾吃痛地甩着手。
“你給我閉嘴，我是在和艾可說話。”秦籽約又重重地拍了幾下門，“你給我聽清楚了，把你小少爺的小性子都給我收起來，不就是一條狗嗎？你又不是沒失去過，你不是失去過比莫克那更重要的東西嗎？你爸爸媽媽死了之後你不也好好地活到現在了嗎？脆弱悲傷什麼的在你失去他們的時候就已經沒有資格再去提了，除了丹尼爾，沒有什麼值得你這個樣子，就算你難過得都要死了，真正能折磨到的也只是丹尼爾，你看看他都變成什麼樣了，你出來看看他都因爲你變成什麼樣了，你見過這樣的丹尼爾嗎？你敢出來看他嗎？臭小子，出個聲能要你命嗎？爲了一條狗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你是覺得自己這樣很善良嗎？你是在悲天憫人嗎？那你就把那些憐憫之心分一點給你的哥哥，難道莫克那比他還重要嗎？對你來說，這個世界上有比丹尼爾更重要的嗎？”
丹尼爾在一邊也不說什麼，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秦籽約說的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可是聽着也覺得在理，雖然語氣重了些。
門吱嘎一聲開了，艾可比秦籽約高出大半個頭，和丹尼爾一樣蒼白的臉，整潔得一絲不苟的衣服，可以看出他從昨晚到現在一動沒動過，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
重重的黑眼圈像無處躲藏的悲傷一樣晃眼，他的胸脯起伏了一下，突然把臉埋在秦籽約肩上。
“莫克那睡着了……睡了好久了……”他嗚嗚咽咽的聲音極不連貫地傳進耳朵，“杳杳……我的心好痛……不是生病了……爲什麼不生病也會那麼痛？”他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涌出來，滲透薄薄的衣服，燙疼了她的皮膚。
秦籽約輕輕地拍着艾可的背，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莫克那身上，它真的就像睡着了，秦籽約甚至覺得它比活着的時候更漂亮了一些。
“艾可，莫克那死了……”秦籽約像以前一樣摸着他柔軟的金髮輕聲低喃，問：“你知道它去了什麼地方嗎？”
“是天堂嗎？”
“不是，是地獄……”
艾可乖乖地埋在秦籽約肩上的頭聽到“地獄”兩個字時忽然動了一下，她知道他的心也是忽然地揪在了一起，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秦籽約分明能感覺到他痛苦的表情。
“只有去了地獄的生命纔有機會再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上，莫克那一定很想再一次見到艾可吧，就像艾可那麼希望莫克那可以繼續陪着自己一樣。”
艾可擡起臉，一副“真的嗎？”的表情。秦籽約拍了拍他的臉，語氣極盡溫和：“對於艾可來說，莫克那其實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已，就算再重要，也只是一部分。”秦籽約說這些的話的時候，看見艾可看着丹尼爾，是歉疚痛苦而又複雜的表情，她接着說：“可是對於莫克那來說，艾可是全部啊，一直以來不是它在陪着你，其實是你陪了它一生一世啊，你都那麼想它了，難道它對你的感情會比你少嗎？莫克那一定會回來找你的，也許是一朵花，也許是一個人，也許是你養的下一條小狗……艾可就不能好好地去迎接莫克那嗎？它可是非常非常想見你的。”
艾可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莫克那，點了點頭，他知道秦籽約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哄自己的，可是他願意相信，他有願意相信莫克那還會回來，他也知道丹尼爾希望他相信。
寵物醫院的人在打了電話後很快就到了，艾可一聲不吭地看着他們處理莫克那的屍體，直到他們把莫克那帶走也是安安靜靜的，只是小聲問了秦籽約一句：“去地獄的路上應該沒有我們以爲的那麼痛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