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道變,美人現

剛將東西收好,關着的門便又給人打開,她吃了一驚,卻見着一個少年偷偷摸摸的進來,將門關上了。看見來人,她神色一白,匆匆走過去,壓低聲音道:“小山哥,你現在來做什麼,你瘋了!”

小山還帶着少年稚氣的臉上帶着怒容,盯着她一會這才緊緊將人抱住,又飛快的鬆開,道:“我看你纔是瘋了,你居然成了通房丫鬟!你忘了,我們說好了的,要成爲天地間最惹人羨慕的一對,可惜,我看錯你了!你就是一個心思的想往上爬!”

少年憤怒的聲音讓蘇矜藝眼眶一紅,飛速的搖頭道:“不,我沒有。你以爲我想嗎?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只是一個丫鬟,哪裡能主宰自己的命?王妃讓我成爲世子的通房,你以爲我能說不要?”

小山皺眉,怒道:“我不聽!我不信!!你是有點姿色,可是王妃那邊比你有姿色的大把的,那邊的丫鬟更是一個個都想往上爬,哪裡會輪到你一個澆花掃地的丫鬟?現在好了,鬧笑話了吧?世子沒來,在房中有佳人等待的時候,卻逛了妓院一夜!”

“你……”蘇矜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以爲,或許整個王府就只有他懂她了。然而沒想到,他也是來嘲笑她的。她心中慘笑,卻冷下了神色,努力的壓抑着心中的傷痛,一指門口,道:“你說得對,我就是想往上爬,行了,你滾吧,別讓人看見了,以爲我房裡不乾淨!”

小山臉色更不好看了,青紫着臉,冷笑道:“蘇矜藝,我果然看錯了你了,你就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跟着我的時候說的好聽,看不起大公子後院那些個爭風吃醋的女人?我還以爲你有多清高,你不過也是那個沒了男人活不了的賤女人!”

小山說着,又“呸”了聲,開門走了出去。留下蘇矜藝一人,呆呆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蘇矜藝是怎麼了?這個世道又是怎麼了?怎麼一下子就全變了?

先是她莫名其妙的從一個給人掃地種花的小丫鬟變成了世子的通房丫鬟,然後一夜之間,成了被人嘲笑的棄婦。

從來都是斜着眼看人的燕平郡主卻莫名其妙的巴結她,讓她幫忙看住世子。

人人都以爲她蘇矜藝走了運氣,一下子從丫鬟變成了通/房的姑娘。又有誰知道,她從不羨慕什麼夫人娘娘,她只想着安安靜靜的過着丫鬟的小日子,十年後,日子一到便脫離王府的束縛,嫁給那個許諾她,一生一世只愛她一個的小山。什麼繁榮富貴?她在這王府中,見得更多的,是那見不得陽光的明爭暗鬥。

她蘇矜藝六歲被賣到這個王府裡,因爲資質和容貌在同一批人之中,屬於上佳,這纔有幸讓王妃挑中,去了王妃的院子裡,當一個小丫鬟。

可惜她蘇矜藝也算是個大戶人家出來的,太過於清高的後果,就是隻能淪落到掃地的下場,然而那樣蘇矜藝卻也順其自然,對比於和她一同來的小丫鬟們一個個使着勁兒往上爬,她蘇矜藝卻只想安安靜靜的掃地。有空兒就偷偷的跑去書房看看書,這樣的日子,已經是她最滿意的了。

然而上天弄人,她一個掃地的丫鬟,居然會有讓王妃再次看中的一天。

康德王府,也稱六王府。王爺傅康德正是聖上的六弟。世子傅麟胤是王妃唯一的兒子,在王府排行第三,卻是六王爺的嫡子。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人。這樣一個大家庭出來的世子,本該和其他世子一般俊朗的俊朗,好色的好色。然而她的這位世子,爲人卻古怪得很。

一整天冷冰冰的躲在書房不說,好不容易肯出門一次,卻遇上了天下第一美人,然後從此着迷,天天和王妃吵着要娶她進門。

蘇矜藝突然對這個很少見面的世子怨恨了起來,若不是他,她纔不會處於如此尷尬的位置。然而怨雖怨,現在已經如此,蘇矜藝忍不住開始計劃以後的生活。

如何才能躲得過現在的困境?難道要她等着被休?

蘇矜藝想起了母親,也是一個被休掉的女人,帶着她和弟弟,從那個大院子裡出來,開始窮途潦倒,到最後只有將她賣掉才能換錢給弟弟讀書。她還記得,母親天天頂着被人指指點點的難堪,四處找雜工賺錢生活的痛苦。可惜就因爲被休,太多的富人家怎麼也不肯給她一份工作。

雲騰的女人,若真到了被休的地步,便真的活不下去了。

不行,她不能坐等着被世子休掉,哪怕是真到了那一步,她也要好好的坐穩夫人的位子。

院外,有小廝丫鬟匆匆走過的聲音,蘇矜藝知道,這是世子回來了,她咬咬牙,站了起來,推門走了出去。

門口乾着活的丫鬟擡眼看了她一眼,蔑視一笑,對着一旁的丫鬟咬耳朵道:“聽說世子帶了個女人回來……”

看似在低聲咬耳朵,然而她的話蘇矜藝卻全部聽在了耳中,她吃了一驚,卻沒有看向那丫鬟,而是擡頭挺胸的從她們身旁走過。那丫鬟接着笑道:“聽說就是那天下第一美人啊,你說,那新擡起來的通/房,現在可怎麼辦?莫不是真要守活/寡麼?”

蘇矜藝的心猛地一沉,想到往後的日子,她只有努力睜大了眼睛,將眼眶中的淚水忍住,而後在脣邊露出一抹笑,往正房世子所住的地方走去。

粉紅的碎花小鞋踏上了那三階青石階上,蘇矜藝看向了那寬闊的廳堂,花梨木雕就的一張太師椅上,落座着一位身穿白色薄紗的女子,就那麼簡單的坐着,蘇矜藝卻遠遠的便感覺到了一絲的飄渺不食人間煙火,猶如姑射仙子般冰清玉潔。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她不過是那麼輕輕一笑,便是同如女子的蘇矜藝,也忍不住心神盪漾。而後,她端坐,殷脣輕抿,黛眉輕舒,雙目含珠,宛如秋水。於是,蘇矜藝忍不住想起一詞,輕念道:“天姿靈秀,意氣殊高潔”

“哦?”坐在一旁的世子驚訝的看向了蘇矜藝,忍不住“哦”了聲。

冷冷的聲音讓蘇矜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看向了那一向沒什麼表情的世子,想起了剛剛的失態,她花容變色,驚慌的福身道:“奴婢見過世子,奴婢剛剛見着這位小姐容貌驚人,一時失了態,望世子見諒。”

那一雙如水的眸子輕輕轉動,好奇的看向了蘇矜藝,世子見美人沒啥不喜,便也擡了擡手,淡淡道:“也沒什麼事,你先起來吧。”

蘇矜藝鬆了口氣,偷偷的又看向那女子,心中感嘆,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當真當得起這稱呼。

世子打量了蘇矜藝兩眼,語氣頗是好奇的問道:“你識字?剛剛唸的是什麼詩?倒是配得起琳兒。”

蘇矜藝想了想,若真要在這王府生活一輩子,覺得這倒也是個提高自己的存在的機會。於是在心中醞釀了一下,輕聲道:“《莊子·逍遙遊》中,有一段是描寫姑射仙子的:‘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奴婢剛見到姑娘,便有一種‘廣寒仙子月中出,姑射神人雪裡來。’的感覺,於是這才忍不住感嘆。”

“好,好一個姑射仙子!”世子那常年冰山的表情微微動容,頗是溫柔的看着天下第一美人,道:“琳兒,這姑射仙子,倒是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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