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蒼白的臉和陡然大變的神色讓傅冰樓嚇了一跳,忍不住震驚道:“嬸嬸,你怎麼了?”
王妃只是呆呆的看着她,使勁的將手中的信揉成一團,而後拍案而起,一指蘇矜藝,手微微顫抖着,怒道:“你這膽大妄爲的惡婦!”
“王妃?!”蘇矜藝震驚,陡然上前一步。
那些信她都看過,雖然很多話寫得不堪,但對於兩個互相爭男人的女人來說,卻還是正常的。而信中,三公主教唆和指導蘇矜藝用的計謀,也都是今天翡翠和梅香所說的,初一看會讓人震驚,但卻也不該是這般激動……
不對,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蘇矜藝的心陡然出現了一絲的慌亂。
王妃的反應,實在是太過誇張。
沒有多少機會可以讓蘇矜藝繼續猜測解惑,王妃猛地收回了顫抖着的手,一把握住桌面上的茶盞,使勁砸出,衝着蘇矜藝冷喝道:“蘇矜藝,你的心腸真夠狠毒!本妃本見你爲人本份,將你提升爲夫人,你卻心腸狹小,不守本分的一再指使丫鬟做惡,現在更是膽大妄爲,居然妄圖殘害王嗣!”
一條條的罪狀列出,都是身敗名裂的大罪,而最後一條,更是死罪!蘇矜藝臉色變得青白,看着王妃咬牙切齒的模樣,更是明白這次不是在開玩笑。蘇矜藝的心從不知所以到漸漸變冷,猶如直墜冰譚。她睜大眼睛盯着王妃,直直跪下,一字一句道:“王妃所說,矜藝一件也沒做過。”
一句辯駁說得簡單蒼白,但蘇矜藝的眼神卻又鏗鏘有力的讓人無法忽視或是嘲笑。只有這麼一次機會了,她已經沒有了辯駁的能力,只有……賭上一次,賭她對王妃,還有用。
王妃愣了愣,似是猶豫了那麼一瞬間,而後便勃然大怒的將托盤中的藥包一甩,砸在了蘇矜藝身上,大怒道:“沒有?那這些是什麼?”
藥包中的紅花讓王妃這全力一甩,全都散落了下來,柳絮般飄零着散落在了蘇矜藝身上。
蘇矜藝有一瞬間的狼狽,最後卻還是跪得筆直,直直的盯着王妃,道:“可是王妃也該知道,這證明不了什麼,若是有人存心如此,矜藝也是防不勝防!”
王妃沉默了。
蘇矜藝是被陷害的,她怎麼會不知道?可是……
王妃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信,蘇矜藝看過這封信,她知道……她盯着蘇矜藝冷笑:“確實防不勝防,可是在這樣充足的證據之下,你還能狡辯什麼?你倒是說說,究竟有誰會繞着這麼大一個彎來陷害你?你蘇矜藝就算是個夫人,充其量也不過是個什麼背景都沒有的丫鬟給擡起來的,就算是個風塵女子,也要比你來得有威脅!”
蘇矜藝沉默了,王妃衝着外面喝道:“來人啊,給我將這女人壓下去,亂棍打死!!”
亂棍打死?蘇矜藝真的震驚了,睜大了眼睛盯着王妃,臉瞬間變得蒼白。就這麼一個小計謀的陷害?就這麼一個看上去可笑至極百般漏洞的陷害?
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再給她一點時間,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能找出陷害她的人……
可是爲什麼,王妃卻連這一點時間都不能給她?她究竟在遮掩什麼?蘇矜藝後背犯冷,緊緊的盯着王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王妃,再給矜藝一天的時間,矜藝一定會將背後的人找出!”
王妃猶豫了……卻也沒說要查,只是低着頭像是在想什麼。傅冰樓也震驚了,衝着王妃道;“嬸嬸,怎麼不查了?這……”
傅冰樓的話像是提醒了王妃什麼,她猛地站起來衝着進來的人喝道:“都聾了嗎?蘇矜藝企圖殘害世子子嗣,給我壓下去亂棍打死!”
蘇矜藝身子一軟,躺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盯着王妃。一旁的紅鶯早已嚇傻了,現在聽王妃又一次大喝,啪的一下子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哭道:“王妃三思,王妃三思!夫人她沒有做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情,絕對沒有啊王妃!!”
王妃決絕得根本不允許有人求情,見着紅鶯這般,吩咐丫鬟將她拉下去,便讓人動手。
蘇矜藝心頭倒是沒了那般臨死的恐懼,她只是想不通,想不通王妃這麼着急,究竟在掩飾什麼?那個手段滔天的人,究竟有什麼能讓她這般,亂了神急於掩飾?那數封平平無奇的信,究竟讓她看到了什麼?
蘇矜藝腦海中飛快的回憶着信中的內容,直到身子猛地一陣刺痛,這才發覺自己已經被一羣婆子壓在了一條板凳上,長長的棍子就這麼一下下的落在了身上。
她痛得忍不住輕呼,而後又緊緊咬住了脣,擡頭看着王妃,張口道:“王妃,你明知道這是陷害……爲什麼?難道要放任幕後人逍遙法外嗎?”
王妃像是猶豫了,閉了眼睛不敢看蘇矜藝。南佟這時卻湊上前,附耳在她耳邊說了什麼。王妃吃了一驚,猛地看向蘇矜藝,喝道:“找東西給我塞了這賤人的嘴,狠狠的給我打!”
蘇矜藝猛地只覺得心碎了,猶如一場夢,夢到自己高高飛上了雲端,卻又狠狠的摔了下來。她看向一旁哭得快要暈過去的紅鶯,咧嘴一笑,做了個口型。
世子……
紅鶯恍然驚醒,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蘇矜藝身上的時候,衝了出去。
身上的棍棒越來越密集,蘇矜藝卻已經漸漸感覺不到痛。恍惚間,她只以爲這一生,就走到了這裡。
她想起了母親,還有那個一胞雙生的弟弟,那個和她很像很像,卻比她還要漂亮的弟弟。聽說,太過於漂亮的男孩,都命不好,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最後,恍恍惚惚的,居然想到了傅麟胤。想起最初同牀共枕時,她的緊張失眠到最後自然而然一覺到天亮。
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經陷了下去,可是理智告訴她,她不能,不能說,不能表現出來,甚至不能承認,死撐着一口氣,不讓自己連最後一絲理智了陷下去,成爲後院一大羣悲哀的女人中,其中的一個。
這麼想着,有一瞬間,蘇矜藝後悔了。若早知道自己會就這麼可笑的死去,無論如何,她要爭一爭。
落在腰背上的棒子,似乎已經不疼了,就在意識漸漸沉下去的那一刻,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住手!”
……
暈暈沉沉的,蘇矜藝覺得自己陷入了夢魘中,她想醒來,卻怎麼也睜不開眼,只渾渾噩噩的感受得到,有一雙強健有力的手,正託着她,往口中灌入了一些苦苦的東西。
後背的疼,只讓她覺得有種天地被推毀的預感,只覺天翻地覆……
“我還沒死麼?”她心頭只來得及閃過這個念頭,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天正黑得很,房中點着燭火,小如黃豆,卻也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於是她看到了正坐在牀邊的踏板上,枕着牀沿睡着的紅鶯。
蘇矜藝也不打算叫起她,只是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間房不是她原來的房間,這間房很簡單,除了一牀一桌,還有幾把凳子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她摸了摸牀上的被子,入手微涼,還有一些酸臭潮溼味,看來有好一陣子沒有曬過日頭了。
被子下面還有一牀被子,暖烘烘的,倒是一牀很是不錯的棉被,入手居然還很有彈性,看上去價值不菲。她忍不住愣了愣,想着怎麼這麼奇怪,蓋上這麼好的被子,上頭居然還掩着那一張破被。
正發着呆,紅鶯便醒了,像是做了噩夢嚇醒的一般,猛地臉色白了白,她動了動脣想叫她,這才發現出口的聲音,居然沙啞得難聽。不過紅鶯卻沒有空閒去發現她的聲音沙啞,就這麼睜着眼睛看着她,而後眼眶又是一紅,撲在她身上哭了起來。
傷口被壓得生疼,她只能齜牙咧嘴的忍了一會,見她大概哭夠了,這才笑道:“壓死我了……”
紅鶯似乎對死字很敏感,一聽如此猛地跳了起來,“呸呸呸”的叫了數聲,這才道:“夫人才不會死呢!”
提起這個,蘇矜藝仍不住愣了愣,被一個自己一心信任的人當成了棄子,怒罵了一番後還讓人當面將她亂棍打死,這種事情,每想起一次,蘇矜藝心頭便覺得不舒服,壓抑得很。卻偏偏不能說啥。
說什麼呢?當初也是自己傻傻的相信了她啊。還自以爲她會懂自己,也會站在自己身邊,這次雖然氣,雖然恨,也還能保持冷靜。
因爲她一直將自己置身事外,一直相信清者自清,一直相信……她會相信自己,保護自己。
卻沒有想到,自己當了天下第一大傻瓜,也演繹了一番笑話。
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笑得連淚都出來了,這才聽到紅鶯怕極的哭道:“夫人,夫人你不要笑了,奴婢看了傷心!夫人,夫人你不要這樣……”
真正發自內心的哭求,蘇矜藝停了下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紅鶯,眨了眨發酸的眼睛,笑道:“傻丫頭,我現在只有你了……”
紅鶯愣了愣,又哭了起來,卻邊哭邊笑道:“纔不是呢,夫人還有世子爺……”
蘇矜藝呆了呆,紅鶯卻高興的笑道:“夫人你不知道,世子爺可威風了,那天夫人暈了之後,世子就剛好趕來了,還和王妃大吵了一架,王妃被頂得無話可說,這才放過了你……可惜,王妃說了,雖然不能定你的死罪,可是現在卻也沒有證據證明你無罪,所以只能將你關在了這裡。”
蘇矜藝聽了,擡頭又看了一遍屋子,猜測着這個地方是什麼地方。這時卻又聽紅鶯興奮道:“世子可好了,親手將夫人抱了進來,還請了太醫,給夫人擦藥的時候,還不許我們看呢!”
“什麼?”蘇矜藝嚇了一跳,見着紅鶯紅着眼眶眯着眼睛笑的滑稽模樣,卻愣是紅了臉,只覺得耳朵熱乎乎的,難受至極。
他親手給她擦藥?擦後背還有那個……地方!!
臉越是熱辣辣的難受,蘇矜藝就越覺得後背涼絲絲的,那些藥像是也在發揮藥力一般,非要提醒她它的存在……
紅鶯沒有發現蘇矜藝的窘態,繼續興奮的往下說:“是啊,世子還偷偷的送了被子過來,奴婢怕又要被那些惡婆子搶了,所以偷偷的藏在了裡面……夫人現在睡着,應該不會太冷了吧?”
惡婆子?蘇矜藝忍不住瞪眼,心思一轉,便明白了這些天紅鶯只怕是讓看守的那些婆子們給欺負得慘了吧?
狗仗人勢,虎落平陽被犬欺……這是萬年不變的宗旨,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