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矜藝想起外面傳言,都說當今皇上對傅麟胤很是疼愛,如今這般爲他着想,看來是真的疼到了心坎上了。只是,這般的寵愛,給他帶來的除了榮耀,只怕還有接踵而來的排斥和敵意吧?
她擡起頭來,看着紅鶯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似乎蘇矜藝的提問有些奇怪,紅鶯愣了愣這才道:“十二月初三啊夫人。”
初三?蘇矜藝忍不住笑了。只怕這次的禁足,也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吧?她記得傅麟胤曾經說過,初六的時候,大漠的使團便要到了。
或許是因爲禁足的關係,傅麟胤便賦閒在家,可惜他也不好好在馨德院呆着,帶着小廝傅越一大早便在蘇矜藝這邊,一呆就是大半天的時間。
外面的婆子以爲蘇矜藝是勝寵不衰,就連傅麟胤一進來,便讓傅越帶走的紅鶯,也以爲兩人恩愛纏綿,可是隻有蘇矜藝才知道,傅麟胤不過是爲了方便幹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罷了。
她倒是從不知道,他竟是這樣的忙。特別是年關在即,使團又即將到達的時候。
可是究竟有什麼事情,不能光明正大的在書房中做?是怕太子看見了?蘇矜藝覺得不像,她反而隱隱覺得,這些事情,只怕是不可告人的……
任誰也不能看見。
可是他卻這麼放心的在她面前。蘇矜藝看着一位身着粗衣做平民打扮的漢子翻窗而入,低頭斂眉的遞給傅麟胤一份書信,態度恭敬嚴肅,連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麼送完信,再次翻牆而出,速度之快,讓蘇矜藝連眨一下眼睛的機會都沒有。
感覺到蘇矜藝的好奇,傅麟胤忍不住輕笑,卻也不解釋,看了她一眼便低頭拆開了信封,看了一眼道:“這次大漠王也要過來。皇上雖然選出了四位皇商,不過這些皇商底下的人,大部分已經讓我換下了。”
蘇矜藝驚訝的擡頭,傅麟胤擡眼睨了她一眼,輕描淡寫道:“聽說前些天太師舉薦的皇商偶得風寒,卻因爲年紀太大,中風在牀。太師心痛不已,數天後便又舉薦了一位經商經驗豐富的商人。”
於是,這位年紀不過四十出頭的富商,便與成爲皇商無緣了。蘇矜藝看着傅麟胤的眼睛,帶着震驚。只怕是新換上的人,便是他的了。
自然是他的人,傅麟胤淡笑,卻不解釋,繼續道:“皇上已經命他們先行準備着,明日使團一到,便和他們帶來的商人相商,好好備一份大漠需要的物資。也好趁着冬季準備一番,開春便要打開這通商之路。藝兒,你看的書不少,不如也給爲夫提點提點,這通商物資,哪些最好賺錢?”
哪些最好賺錢?自然是大漠最缺乏的農作物和茶鹽了。不過這些只怕根本無需他們準備,自有人會去提起。而他們該想的,便是大漠所缺的,卻又不是很明顯的一些東西。
蘇矜藝正想着,傅麟胤卻一把擱下了手中的筆,從下面一大堆的書信中,翻出了一張地圖,道:“大漠那邊的我們也無需去多花什麼心思了,只是我在想,既然要開通這一段通商之路,不如再多費些心思,跨過大漠直上,通往西方蠻夷深處……”
這下蘇矜藝可真真嚇了一大跳,看着傅麟胤志氣風發,右手中指食指一併,在地圖上畫出了一條路。
那是一個怎樣大膽的想法?
大漠之上,是一番就算是歷史都只能單憑寥寥幾句記載的地方。
那個地方沙漠密佈,沿途缺水難以補給不說,便是穿過大漠直入西方,西方那個蠻夷不開化的地方,會和他們經商嗎?何況這語言不通的……
這邊蘇矜藝猶猶豫豫,傅麟胤卻已經拿起細筆,在地圖上勾勾畫畫了起來。一邊道:“這路線一事,你不用擔心,大漠那邊自會有人爲我們開闢道路。你這小腦袋,只需幫我看看,這經商該帶上的物資便是。”
傅麟胤自信滿滿的模樣,讓蘇矜藝散了心中的驚訝和顧慮,也來了興致,湊過去一邊看着他勾勒出的路線,一邊道:“書上記載,跨過大漠往西,便是西域蔥嶺西諸國。”
“我記得曾在一本書中看過這般評論西域諸國,‘高昌,地多石磧,氣候溫暖、土地良沃,谷麥一歲再熟。宜蠶,多五果,又饒漆。有草名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引水灌田,出赤鹽,白鹽。赤鹽味美,白鹽形如玉。國人取以爲枕,貢之中國,又多蒲桃(葡萄)酒。’又有‘粟特族,地多產金玉寶石、硃砂等金貴之物……’其實那等地方,日常物資應是不缺的,不過他們離我們遙遠,只怕是日生活用品等東西,卻是和我們大大不同。”
傅麟胤讚賞的點了點頭,蘇矜藝說起話來的力度也隨之加大,像是信心又多了些,道:“我們不凡先帶些容易運輸的東西過去試試,在讓他們在那邊逗留一番,看看有些什麼特別需要的東西,再嘗試着加大隊形如何?”
“好!”傅麟胤大笑,道:“這想法倒是和我一般!”
蘇矜藝忍不住嗔笑道:“原來世子早有打算,卻還來問我!”
傅麟胤哈哈大笑,道:“不不,我原先也不過是隱隱有一些想法罷了,聽了你的話,這纔敢下定決心。你說得對,西域多寶石,更有太多的文化是我們所不知的,還有各類奇異的東西,只要我們能有一隊熟識大漠路途的人帶着,想必穿越那沙漠,也不是什麼問題。”
不管怎麼說,那驚人的一大片沙漠,還是最大的難題。不過聽傅麟胤的說法,他有辦法讓大漠的人帶路?蘇矜藝看向傅麟胤,傅麟胤被那帶着透視的目光看得忍不住尷尬道:“目前也不過是個想法,他願不願意和我合作,還有的一說。”
蘇矜藝雖然不是很懂得傅麟胤,但也知道他既然能將這件事提出來,只怕便是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也有百分之九十以上了。不過既然傅麟胤沒打算詳說,她也就不問了,轉而問道:“內賊一事,世子可有線索了?”
傅麟胤抿脣沉默了片刻,道:“已經有大半的把握了,不過目前還不是動她的時候。”
蘇矜藝明白的點了點頭。只是在送走傅麟胤之後,靜坐了半天,就着傅麟胤剛剛所用的筆墨,埋頭寫了起來。
紅鶯不懂字,看了大半天也不知道蘇矜藝寫的是什麼,只知道蘇矜藝停停歇歇,寫了很久,又陡然道:“你想出去嗎?或許明天我們就能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蘇矜藝便起了,趁着那位曹婆子早起輪值的時候,將書信遞給了她,道:“麻煩曹婆婆了。”
紅鶯看了大半天不得其解,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夫人這是……”
蘇矜藝淡笑道:“我讓曹婆子遞了封信給王妃,若是王妃能看懂的話,或許下午我們便能出去了。”
紅鶯半信半疑,然而這一天的事情,變化可謂是驚心動魄的。蘇矜藝的書信送出不過兩個時辰,紅鶯便聽門外送午飯過來的婆子和守門的婆子嘮嗑起來,說是殺人的兇手抓到了,正是蘇柳琳的丫鬟梅香。
門外的婆子說着事情是如何的驚險,屋裡的蘇矜藝卻瞭然的勾起了嘴角。
果不其然,下午的時候,林婆子便親自帶人過來了。見着蘇矜藝的時候,客氣得不得了,連番說着道歉的話,一邊又誇蘇矜藝是個懂事的,這些天實在是委屈了她了……
蘇矜藝自然是帶着笑感激的和她客氣了一番,回了馨德院側院。
一進去自然是又得了一番恭維,只是傅麟胤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她人才進了自家屋子裡,傅麟胤就跟着進來了,關了門便摟着蘇矜藝,黑着臉道:“你怎麼出來了?!”
蘇矜藝想要裝糊塗,卻清楚自己瞞不過他,只好笑道:“今日不是說大漠使團會到?”
傅麟胤隨口道:“他們今晚才能到達,沈淳宇已經帶人出城門迎接。”說着又道:“別轉移話題,你倒是說說,我那麼辛苦將你弄進去,你非要出來做什麼?”
蘇矜藝嘆息一聲,道:“我擔心你。”
大漠使團來到,現在雲京只怕是一團亂,她蘇矜藝總是忍不住覺得心難安。雖說她清楚傅麟胤身旁高手不少,可是內賊隱藏在王府裡,她還是忍不住擔心傅麟胤,特別是這內賊還很有可能是太子身邊的人。
那個太子她是見過的,雖然看上去和大公子差不多。可是傅麟鵬是真的愚笨,而太子卻是瑕不掩瑜,這個人透露着大智若愚的感覺,其中還隱隱有着一股煞氣,只怕不會是好對付的人,
特別是,還是個殘忍的人。
她實在是擔心傅麟胤,這才使了點小手段,將大公子和於風的事情,半遮半掩含糊不清的說了一遍,而後特別點明於風還是一個叫梅香的人,介紹給大公子,又暗示着梅香和大公子之前,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梅香的企圖,真只是這麼簡單?憑着王妃的聰明,她不會查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