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導演走到我身邊,打量了一下,在別人看不到的視角里,他臉上露出了讓人爲之作嘔的淫穢之色,一看到他的那種表情,我就下意識地想起了那天差點被他侵犯的事情,還有那天他在酒店裡的那種醜態。
不知道在場的有多少人知道,這個表面上看起來道貌岸然,對着一個裸替各種指責各種爲難,好像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有多清高的人,私底下的真面目。
後來的後來,我才知道,在娛樂圈裡,像王導演這樣的人數不勝數。
“把衣服脫了。”王導演打量好以後,站在我面前,命令道,眼裡閃着精光,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
這時候,我親身體會到作爲一個裸替的壓力,才真正明白了剛剛蘇安的感受。
整個劇場所有的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你身上,其中大部分卻是像王導演這樣的目光,充斥着淫穢,讓人噁心的慾望。
可是,事已至此,我已經無路可退,更何況,我還只是半裸。
然而,別說半裸了,除了剛到廣東的那天,我甚至沒有在任何一個男人面前脫掉過自己的上衣!
顫抖着伸出手,我機械地拉掉身上穿着的白色古裝的外衣帶子,想要把外衣拉下來,然而,拉了一下,我發現有些不對勁。
穿的時候,輕輕鬆鬆就係好的帶子這時候卻像被打結了一般。
會出現這種情況應該是因爲我太過於緊張以至於手腳不聽使喚的原因,再次嘗試了兩三次,還是沒能夠把帶子解開。
“快點啊!”
王導演見我三番兩次還沒把衣服脫下來,語氣不善地催促着,這時候劇組裡的人也開始了竊竊私語。
我一咬牙,心一橫。
到了這種份上,顯然不可能有退路了,與其害怕猶豫,不如豁出去了。
一咬牙,一用力。
刺啦一聲。
清脆的棉布破裂的聲音在整個劇組響得十分地響亮,十分地刺耳,身上驟然一寒,我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手裡的一大塊白色的布料。
再低頭看一下身上,身上的那件白色的外衣已經破了一大道口子。
怎麼回事?
我,我,我剛剛明明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啊,衣服怎麼就破了?迷茫地擡起頭,我看向瀋河,有點手足無措。
“你他奶奶的!”王導演爆發出驚天動地地怒吼,他陰沉着臉,對着我咆哮,“你他孃的怎麼回事?不想演就別上!真把自己當什麼大牌了啊?!這年頭,連個賣肉的也能把自己當盤菜了是不是?”
“不……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剛剛那衣服……”我慌忙解釋道,然而我的解釋並沒有用,王導演冷酷地一揮手,打斷了我的話。
王導演他根本就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意識到這一點臉色有些發白。
心裡咯噔一聲。
剛纔換衣間裡的事情浮現在我的腦海裡,在接到了王導演的一個電話,也就是在那個電話之後,中年女子給我換了另外的一套衣服,並且親自幫我係好帶子。
當時的我,心裡對那個中年女子還有幾分感激,如今向來卻完全應該是王導演故意安排的。
怎麼可能有衣服一扯就破?分明就是這衣服本身就有問題!
“王導演,您可千萬別生氣,爲這種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
嬌嬌爹爹女聲響起,一直以來都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裹着羽絨服大衣的女主演走了過來。
她抱着一個暖手袋,從口裡呵出氣來,走到了我們這邊。
不知道怎麼的,我能感受到,這個女明星,她對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意,因
爲她掃過來的目光中,帶着一種嘲諷和高高在上。
“我說這位小姐你也真是的。”女主演伸手拉了拉撕破的衣服,那張很有古典之美的臉上露出了爲難之色,“就算你朋友剛剛不小心摔倒了,那也是因爲她自己的原因,你怎麼能夠因此故意報復,拖延大家的時間呢?整個劇組就爲了你們兩人,爲了這麼幾個無關要緊的小鏡頭浪費時間,你不覺得羞愧嗎?”
“不是……”
我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女主演的話,然而她卻沒給我這個機會,再一次打斷了我的話,轉頭看向王導演,臉上帶着幾分真切的焦急。
“王導演,要不,這場戲緩緩再來,再喊個人來?可是過幾天就要關機了,今天得把剩下的大部分戲拍完啊!是不是又得到很晚了?”
女主演話音落下,原本還沒什麼聲音的劇組一下子躁動起來,指責之聲不覺於耳,哪怕是一直沉默的羣演也是一樣。
人,永遠是最現實的動物。剛剛還漠不關心,可以把發生在眼皮底下一切慘劇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但是隻要事情一牽扯到自己身上,那麼一切都完全是另外的樣子了。
腦袋裡空白了一瞬間。
直到這時候,我才明白了王導演的狠毒和陰險,他和女主演一唱一和,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把我推上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甚至,連蘇安和瀋河也被推到了對立面。
有些人蠢蠢欲動,而有些人已經忍不住了,高聲謾罵了起來,就連瀋河手底下的那些羣演也是一樣。
眼角的餘光瞥見瀋河似乎打算不理會那些暴動的羣演,要朝我這邊走過來。
我頓時着急了起來。
這可不行。
瀋河是帶隊的,他收入的多少和他手底下有多少羣演是直接掛鉤的,要是因爲這件事,原本跟着瀋河的羣演和別人跑了……
不行!
我不能害了瀋河!拖連了蘇安我已經罪該萬死,要是因此再次連累了瀋河,那麼我就是十死也難以贖罪了!
眼看着瀋河就要走過來了,我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壓低了聲音,帶了點兒哭腔地問王導演,問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你,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我手足皆涼,爲自己感到十分地噁心和不恥,然而沒辦法,爲了不連累朋友,我只能低聲下氣。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現實,沒錢沒勢的人活得豬狗不如,哪怕只是想活着,就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價。
就像我,像蘇安。
連尊嚴都扔掉了,卑躬屈膝,就只爲了活着。
王導演臉上露出報復後的快意的笑容。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眼神裡透出邪意的淫穢之色。
“時間也來不及重換一套衣服了,你就直接全脫了吧。”王導演繃着臉說道,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全脫了?
我的神經一下子全繃緊了。瞪大了眼看王導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王導演眼中報復性的快意讓我明白這不是幻聽。王導演是鐵了心的要報復我。
然而……
耳邊整個劇組的唾罵越發的大聲了起來,原本一直和我一起拍戲的瀋河手下的羣衆演員也躁動了,隱約可以聽見他們對瀋河的指責。
我把心心一橫,沒辦法了,今天王導演就是故意下套等着我,怎麼也善了不得。我張開口,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我……答……”
“王導演!”瀋河過來一把把我拉到身後,鐵青着臉,“剛纔我們可是說好了只是按原來的尺度來,你現在這又是算怎麼回事?”
瀋河握
着我的手,力氣很大,然而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疼,只覺得他手裡的溫暖透過皮膚一直傳到了心窩裡。
暖和得讓人想要哭。
沒想到一直和我過不去,一直諷刺我的瀋河會對我這麼好,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瀋河也會護着我。
眼圈有點兒泛紅,我呆呆地看着瀋河挺拔的背影,嗓子突然沒了聲音,癢癢的,只要一張口就會哭出來。
“這位先生,你說這話可實在不對了。”
王導演似乎對於瀋河有所顧忌,又被瀋河身上的氣勢嚇到,一時半會沒有接話,然而站在一邊的女主演卻輕笑一聲開口人。
她指了指我身上的衣服,笑了笑:“原來說好的尺度不是全裸沒錯,但是誰讓她把衣服撕破了呢?現在一時半會誰能再給她找一套出來。”
“而且……”她話鋒一轉,語氣驟然變冷,口氣譏諷,“不就是個裸替,就這麼大牌,我們這小小劇組可實在招惹不起,爲了這麼個傢伙,耽誤了我們劇組的時間。”
“又或者……”
女主演看着瀋河帶來的人,臉上掠過一絲妖冶玩味的笑容。
我心一跳,頓時覺得不好。
果然!
下一刻女主演提高了嗓音,把話說得整個劇組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更不用提原本就離我們不遠的瀋河手下的那羣人了。
“你就打算爲了自己的跰頭害手下的人都拿不到工資?”
女主演的這話就像在原本就開始沸騰的油鍋下面再次加了把柴,並且倒了瓢冷水,頓時炸開了。
瀋河手下的,除了我,大部分是有經驗的老手了,能堅持做羣衆演員好幾年的,大部分都是大漢,混得久了,就越發地計較起來。
不少人已經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我心裡着急,又看到瀋河抿着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由得越發着急,情急之下,我狠命掙脫了瀋河的手,把他往邊上一推,對着王導演和女主演就是一個深鞠躬。
“對不起,是我的錯!”
一句話說出口,我感覺什麼東西破碎了,是我一直辛辛苦苦維護着的尊嚴。在倒了廣東的那天晚上,我就暗暗地發誓,不管怎麼樣,再苦再累,也一定要有尊嚴地活下去,混得像個人。
然而,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有着太多的迫不得已,太多的變故。
彎着腰,感受着冬天的寒冷,我僵硬着身子等待王導演的發話,如今我就像案板上的魚肉,而王導演就是刀俎。
王導演遲遲沒有說話,似乎是特意在欣賞我的窘迫和屈辱,而四周的竊竊私語傳入我的耳中。
“明明就是自己的錯,非要拖得整個劇組一起受罪。”
“裝得好像多清高一樣,不就是個賣肉的,桑拿的快賣小姐都比他來得好,至少人家不會當婊子還要立貞節牌……”
“拖我們陪她受累,她以爲她是誰啊。”
……
四周的竊竊私語如同無數的刀劍。
我僵硬着身,沒有勇氣擡頭面對所有人的指責,明明,一切的罪魁禍首是王導演。
可是,這有怎麼樣呢?
在劇組,最大的就是導演,除非你是大牌明星,否則即使是主演也不敢輕易違背導演的話,而我們這樣的。
就是螻蟻。
“那還不……”
王導演的話沒有說完,就被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打斷了。
“呦,怎麼這麼熱鬧啊?每次遇到王哥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好時候呢。”
這個有些輕佻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的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