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鏟??二??(20)
當鑽地龍跟着老鱉頭到警察局的時候,進院子就聽見了李鴨子嗷嗷的叫聲——原來警察正給李鴨子上槓子。鑽地龍趕忙跑過去給上刑的警察們作揖求告,拿出幾塊大洋捧在手上,求手下留情,暫時先停手,容他去找管事的商量。
鑽地龍對警察局的所作所爲還是瞭解一點門道的,小聲地湊到李鴨子耳邊簡單問了原委,已經心知肚明——八八九九是被洋和尚算計了,洋人畢竟是惹不得的!他連忙去找警察局長說情摸底,又是點頭又是哈腰,局長總算給他說了句明白話:“有多少先湊多少,可以先有待着,但湊不夠決不能放,只要他的小命能頂住上槓子,不交也行。”鑽地龍咬牙應承住局長的要求,求他們先把李鴨子放下來。
鑽地龍退出來跟李鴨子商量說:“總得先保住命吧,走着說着,車到山前必有路。”
李鴨子點頭認可了鑽地龍的話,啥也沒有自己的命要緊呀!咬着耳朵給鑽地龍交代了自己藏錢的地方,叫他跟老鱉頭快去。
鑽地龍跟老鱉頭連夜出城,先到二狗家,再到李鴨子家,鼻塌嘴歪地跑了一夜,在第二天晌午才提着李鴨子積攢下全部的三百塊銀元,趕回到警察局。局長見到那麼一大兜子銀元,知道這個李鴨子不被榨乾也是差不多被榨乾了!但還是故意刁難着不鬆口,非要叫趕快再去想辦法。如果不如數交來,還要對李鴨子繼續動刑。鑽地龍自作主張把李鴨子新置辦的院子抵押給警察局,讓已經被折磨地面目全非的李鴨子立下字據,局長方纔勉強同意放人。臨了還振振有辭地對李鴨子說:“可以先放你出去,但你們得安撫好洋和尚。民不告官不究,如果洋和尚還要告,這事兒就不算完。”
李鴨子被用車拉到了老鱉頭家暫時安置,找來大夫看了,雖然傷的不輕,但只是皮外傷,沒有大礙。李鴨子又心疼又氣,咬牙切齒地罵足罵夠了洋和尚,心有餘悸地不住慨嘆:“咱就是個螞蟻呀,誰想踩死就能踩死!”
鑽地龍告訴他——以後咱就得由着這個洋馬蜂蟄了!
李鴨子後悔地不得了,閉着眼睛無話可說。
傷勢稍微好一點兒,李鴨子打掉牙齒往肚子裡咽,裝出一副心服口服的樣子,強作笑臉去找洋和尚。
洋和尚正等着李鴨子來呢,乜斜着眼看着他,笑哈哈地坐着連**都沒有擡。
李鴨子比哭還難看地陪笑着說:“領教了,俺來向您求饒了!”
洋和尚擺擺手,吩咐給李鴨子泡茶,答非所問地嘲諷他說:“李當家的,是不是找到有青銅器的墓坑了?”
李鴨子討好地說:“您想要,俺肯定給您弄到,但您得答應俺一個條件——讓俺把洋婆娘給您送回來。”
洋和尚皮笑肉不笑地說:“想送回來嗎?可以呀,你給我說準備怎麼把人送回來?”
李鴨子被洋和尚這句話給問住了,難道把洋婆娘送回來還有什麼講究嗎?可從洋和尚的話裡能聽出,分明不是像他李鴨子想得那麼簡單!以他以往的脾氣,肯定會發火的,但就是此刻,他已經有了許多的萎縮,不得不對着趾高氣揚的洋和尚作低俯小,想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去對待洋婆娘?
李鴨子很謙恭地問:“那您說俺該咋送她回來?”
洋和尚丟起臉色說:“當初你做事情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沒有想到以後怎麼辦嗎?你的精明儘可以讓你知道怎樣對付我們,就該能想明白以後怎麼對待我們。我是仁慈的,也是不能受欺騙的,欺騙了我是要受懲罰的,你明白嗎?”
李鴨子不能不明白,也不敢不明白。洋和尚可以指使土匪,可以指使警察,還可能指使政府!洋和尚當時給自己說過這些,可惜自己沒有多往心裡去,他此刻真明白了。
李鴨子慫囊地說:“您以後就是俺爺爺嘞,叫俺弄啥俺就弄啥,俺現在是真知道誰大誰小了!可人不送回來不行呀,那房子已經抵押給警察局了,俺擔着個罪名,能帶着個洋婆娘去鄉下住嘛!”
洋和尚陰險地攤攤手說:“可我這裡是教堂,你想把你的孩子生到教堂,我的神怕也不同意呀!”
寸步難行的李鴨子就只差哭了,像懷裡抱個刺蝟般地無奈和身上被綁上炸彈般地恐怖,讓他既驚悚,又失魂落魄!
洋和尚神情得意地放緩了口氣說:“我把你給警察局寫的字據贖回來如何?警察要的錢我先替你墊上,以後拿古器還。那院子還是你的,你未來的孩子不能沒有家。”
李鴨子表情複雜地噙着淚對洋和尚千恩萬謝,如喪家犬般塌着脊樑灰溜溜出了福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