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雲拂衣的眼神越來越犀利,劉小胖縮着脖子道:“我沒別的意思,雖然你挺討人厭,但我不會把這事傳出去。
“一天天的別瞎想。”拂衣沒好氣道:“我跟盧姐姐是好友,她在京城舉目無親,我帶她出來散心有什麼不對?"
“盧氏那麼大個家族,男子在京中爲官,女子嫁到京中爲婦,怎麼會是舉目…..劉小胖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盧氏雖有人,但他們不一定原意與寧王妃有來往想明白這一點,劉小胖盯着拂衣看了好半晌:“我明白了。“
“拂衣,快過來。
劉小胖看着遠處滿臉是笑,朝雲拂衣揮手的盧似月,胖胖的身軀往旁邊挪了挪,方便拂衣經過。“走吧。"拂衣一把拽住他的衣襟:“說好的請客,你可不能跑。“誰跑了?”劉小胖掙扎了幾下,被拂衣拖進了人羣中
酒足飯飽,拂衣正坐在一旁聽曲,見到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雲姑娘在看那位南背國的王孫?"坊主爲拂衣倒了一杯酒,笑着道:“近幾日這位王孫每天都會來彩音坊坐上一個時辰,出手也大方。好些國家的使臣都來過,都比不上這位王孫來得勤快。"
正說着,拂衣就看到離巖國的一名使臣走了進來,他似乎看到了南胥王孫,高傲地走到他身邊也不知說了什麼,南胥王孫連連作揖,把位置也讓了出來,瞧着倒是有幾分可憐
這一慕好幾位紈絝都看見了,他們見拂衣與劉小胖沒有動靜,也都裝作沒有看見,只管飲酒作樂。
“雲姑娘慢飲。”坊主福了福身,端着托盤離開。
“那個南胥王孫瞧着挺可憐,你怎麼不去幫他—幫?”劉小胖抖着腿,一臉的看熱鬧
“我是大隆的郡主,哪裡能管離巖與南胥的事?”拂衣挑眉看他:“難道你想管?”
“嗤!”劉小胖扭過頭,不再搭理她他又不是傻子,什麼能管,什麼不能管,他心裡還是有數的
沒過多久,坊內響起砸杯碗的聲音,整座樂坊安靜下來,唯有臺上的樂師還在敬業的彈曲。
“南胥王孫敢說這種話,是誰給你的勇氣?”離巖副將把杯中的酒直接潑到南胥王孫臉上:“王孫是想我們離巖的鐵蹄,踏破你們南胥?”
“在下一時失言,請將軍息怒。酒水順着南淮的臉流下,他甚至顧不上擦臉,連連向離巖副將請罪
身爲一國王孫,連離巖國一個五品武將都不敢得罪,任誰見了都要說上一句可憐
“希望王孫下次注意言辭,別再說辱沒我離巖國威的話。”離巖國副將把杯子扔到南準腳邊,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扔到桌上,沉着臉離開了彩音坊
彩音坊的僕役連忙上前打掃收拾,南準拱手致歉:“對不住,在下給貴坊添麻煩了
“王孫客氣了,咱們彩音坊只想讓客人玩得開心,賓至如歸。”坊主端着新的酒壺酒杯上前,華麗的裙襬在空中轉了一個圈:“王孫請。
她笑了笑,指腹不小心碰到王孫的手腕,朝他嫣然一笑,轉身離開回到後院,坊主臉上的笑意消失,快步走到一個房間外:“大人,奴家打擾了。”
“請進。”
屋內的人相貌平平,身配利刃,腰掛太子府詹事令牌“大人,奴家幫你探過南胥王孫的脈搏,脈搏起伏正常。
“被離巖國人如此羞辱,還能保持心如止水,南胥王孫好涵養。”他站起身:“多謝坊主相助。"
“小事一樁。”坊主似乎也不想跟他多說,轉身就準備離開
“坊主有急事要辦
“雲姑娘今日過來,奴家要多陪陪她。”坊主笑着拉開房門,頭也不回道:“告辭。““雲姑娘?”他皺了皺眉,坊主這種重利的生意人,也有特別在意的人
他飛身—躍離開彩音坊後院,繞了一圈從大門踏進彩音坊,看到坊主懷裡抱着琵琶,坐在幾個美衣華服的女子中間,一個穿着騎裝的女子,拿着剝好的葡萄喂到她嘴邊,坊主看也不看就吃進了嘴裡。
坊主警惕心極強,從不吃別人給的東西。若他不是太子府詹事,坊主恐怕也不會願意幫他試探南胥王孫的脈搏。
他盯着騎裝女子看了兩眼,想起了她的身份,雲尚書的掌上明珠雲拂衣雲家對陛下忠心耿耿,所以他沒再多看,轉身離開了彩音坊坊主朝門口瞥了一眼,收回視線繼迷續與拂衣等人說笑起來。官家的人就是多疑
太子府詹事出了彩音坊,在街上拐了好幾個彎後,躬身進了一輛馬車:“卑職參見殿下。“
“起來回話。”歲庭衡放下手中的書卷:“那個南胥王孫在彩音坊做了什麼?
太子府詹事把查到的事情說了一遍:“彩音坊坊主原本一直裝傻充愣,說自己只是生意人,什麼都不懂。直到卑職表明身份,她才終於鬆口答應幫忙。
“京城人員複雜,她能把彩音坊管理得這麼好,是件極爲不易的事,與人相交時保持謹慎理所應當。"歲庭衡語氣平靜:“她原意出手相助,已是難得。
“卑職是擔心,她會泄露消息。
“不用擔心,能讓彩音坊成爲京城第一樂坊的人,肯定是聰明人。”歲庭衡見他似乎還有話說“還有什麼事?”
“卑職還發現,坊主與雲郡主關係十分親密,坊主對她幾乎沒有任何防備。
“嗯,孤知道。”歲庭衡眼中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所以你不必擔心她會泄露消息
太子府詹事有些不解,坊主與雲郡主關係親密,怎麼就不用擔心了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殿下,那我們現在回宮?
“不。"歲庭衡整理了一下衣袍:“去彩音坊。
“啊?!”太子府詹事以爲自己聽錯了:“殿下,您說您要去哪?“彩音坊。”
太子府詹事腿—軟,連聲勸道:“殿下,一個南胥國王孫實在不值得您去這種地方。這會兒京城一半的紈絝都在彩音坊,萬一殿下被那些紈絝衝撞了怎麼辦
可是他不敢再勸,殿下雖然御下溫和,但他決定了的事,誰也無法阻攔
此刻的彩音坊正熱鬧非凡,幾個紈絝喝多了酒,非要在臺上給大家唱曲,調子歪到了天邊,惹得衆人嘲笑連連。
南淮羨慕的看着這一幕,這就是上國貴族的自在與害達嗎?不用謹小慎微,不用害怕麻煩,亦不懼他人的笑言
“下來,快下來。”劉小胖捂着耳朵,讓這幾個紈絝家的小廝把他們拉下來,扭頭對坊主道:“坊主你放心,本世子絕對不會讓他們幾個影響你們坊裡的生意
坊主用手絹捂着嘴角笑,劉世子哪裡知道,坊中一些客人就愛看這些郎君們在臺上表演。
“都讓開,讓我來。”劉小胖爬上臺,又拿起了鼓槌。
“哎,你可別!”拂衣翻身跳上臺,按住劉小胖握在手中的鼓槌:“別人只是唱得好笑,你是敲得刺耳。“
“不可能!”劉小胖反駁:“我祖母說,我的鼓敲得比軍鼓還好
“康陽公主還覺得你是天下第一好大孫呢。”拂衣翻白眼:“反正你敲鼓就是不行。“好吧。”看在雲拂衣十箭十中的份上,劉小胖難得的好說話,他鬆開鼓槌:“那我明天再敲。"
“行。"拂衣把鼓槌扔到一邊,拉着盧似月上臺:“盧姐姐,你給我們彈一曲。
在熱鬧的氣氛下,盧似月也變得自在,她當下便在琴邊坐下:“好。”
琴聲—響,宛如空谷神曲,吵鬧的人羣也安靜下來
聽到興處,拂衣取下一邊沒有開刃的劍,跳起了劍舞。
南準的隨侍看得失了神,尤其是看到隆朝雲郡主與寧王妃相視一笑後,忍不住怔怔對南淮道“王孫,寧王妃與雲郡主該不會是...
南準沒有說話,他看着臺上騎裝豔如紅霞的女子,良久後纔回過神。好生張揚奪目的女子。
一曲畢,拂衣把劍往牆上一投,劍彷彿長了眼睛一般,直接被投進了刀鞘中
“好!”衆人齊聲喝彩,掌聲連連。
“多謝諸位捧場,多謝多謝。”拂衣掌起空盤子朝衆人揚了揚:“有錢的捧個錢場啊。
大家嘻嘻哈哈把金銀扔進盤中,拂衣端着托盤走到南淮跟前:“王孫,可原意打賞在下—二?”
“王妃琴聲悠揚,郡主劍法精湛。”南淮面色一紅,手忙腳亂解下腰間的荷包,就要扔進托盤“王孫客氣了。”拂衣伸手攔住他的手腕,笑眯眯道:“給些碎銀子就好。“好、好...南淮從荷包裡取出銀子,放進托盤中,臉紅得快要滴血“多謝王孫的打賞。”拂衣目光掃過他的手腕,轉身舉着托盤走向其他人。“拂衣一舞動京城。”—柄拇指大小的玉如意落入托盤中,拂衣擡頭與來人四目相對,眼疾手快
的抓起金如意,塞回對方寬大袖袍下的手中
“殿下,這些打賞都要留下來給大家付酒錢的。”拂衣給他使眼色:“您快收回去!這麼值錢的金如意,拿來給大家付酒錢,想想她都替太子感到心痛。
“今晚是劉小胖請客,他有錢。
“原來不是給你的?”太子聽到這話,順勢把金如意收好,動作快如閃電。太子府詹事注意到太子的動作,眼角抽了抽
在節約用錢這件事上,太子很有陛下的風範
“殿下也來這裡聽曲?”見歲庭衡把金如意收了回去,拂衣放下心來
“我聽說你在這裡,所以過來看看。”歲庭衡見一些人已經認出他來,笑着道:“沒想到能看到你的劍舞,也算是不虛此行。“
“這裡人員複雜,不適合殿下您來玩耍。"拂衣把托盤遞給身後的坊主:“臣女先陪殿下出去。"
太子如果真在彩音坊玩—晚上,明天早上彈太子的奏摺,不知道會堆出多高
不等太子開口,拂衣直接拽住他的袖子,拉着他出了彩音坊。
“拂衣帶着誰走了?”喝得醉醺醺的林小五瞪大眼睛:“你們看清楚了沒有?
“沒有,我們誰都沒看清。“歲安盈捂住她的嘴:“大家接着奏樂,接着舞。她暗自皺眉,奇怪,這已經是太子殿下第二次來彩音坊了。
“殿下。”拂衣把歲庭衡帶上馬車,小聲道:“近來各國使臣還未離京,您最好不要來彩音坊這種地方。“
“好。”歲庭衡笑着點頭
雲拂衣:你一個太子這麼聽話,很容易讓她蹬鼻子上臉的
“臣女還有一事要稟告殿下。"拂衣思索再三,還是把南胥國王孫的異樣說了出來:“方纔臣女假意要打賞靠近南背國王孫,發現他脈搏雄渾有力,應該習過武藝
“你是表演劍舞,是爲了藉機查探南淮的脈搏?”
“總不能是爲了幫劉小胖省錢。”拂衣用袖子扇風,舞了一場劍,她有些熱:“還有個原因是想哄盧姐姐開心“
她用眼角餘光,偷愉觀察歲庭衡的表情
“皇嬸的琴彈得也很好。”歲庭衡從抽屜裡取出一把摺扇,打開替拂衣扇風
見太子似乎對寧王妃並沒有忌憚之意,拂衣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太子氣度非凡,隨對寧王忌憚,但並未遷怒無辜的盧姐姐
“寧王待盧姐姐不體貼,我怕她在王府悶壞了,所以帶她出來走走。”拂衣感覺自己涼快了許多,察覺到太子在爲自己扇風,趕忙拿過摺扇:“殿下,這種小事臣女自己來。
“方纔南胥王孫與離巖國副將起了爭執。"拂衣皺眉:“可惜我離得遠,不清楚他們究竟說了什麼。"
“沒關係。”歲庭衡給拂衣倒了一杯茶,遞到她手邊:“南胥國王遞來國書,要把他留在京城學習。"
這是把孫子送到大隆做人質的意思
等拂衣喝了茶,剛纔被太子收起來的金如意再次被放回了她手中
“殿下?”她疑惑地看着歲庭衡。
“本就是想送給你的東西,我沒想過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