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雁飛的腦子也有些迷糊了起來,但他深知既在險地,心裡便打了寒噤,醒了過來,又見蕭秋雪沉睡了,心中大驚,正想將她叫醒,忽覺哧地一聲,劍氣破空而至,覃雁飛將槍一順,“叮”的一聲,槍身輕顫,嗡嗡直響。蕭秋雪此刻已被驚醒,見覃雁飛對着鍾靈楓怒目而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忙站起來躲到了他的身後。
鍾靈楓道:“少俠不必驚疑,這《清心咒》原有催眠之意。”
覃雁飛目光似冰,冷冷地道:“然後會被你一劍取了——性命?”
鍾靈楓一笑,道:“你們不是好好的嗎?”
覃雁飛點頭道:“是!不過我覺得這對你不是好消息!”話音剛落,身形暴漲,凌空而起,槍尖筆直地刺向了鍾靈楓的咽喉。
鍾靈楓嘆了口氣,十指輕揮,便有數道劍氣逼向了覃雁飛的七道大穴。
覃雁飛閉了眼似覺有七八枝飛刀襲向了自己,暗想:“琴聲視之無形,畢竟聽在耳中總會有感覺。”當下揮動鐵槍,將七枝“飛刀”打飛了。
鍾靈楓“咦?”了一聲,暗想:“這少年在短短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裡精進如此之快,難怪我二弟三弟都阻之不住。卻不知他又遇到了什麼奇事!哎!江湖上人才輩出,我這樣的年紀就要算是老的了。”當下也再不留情,用足了十分的勁力,大喝了一聲:“咄!”將畢生功力凝於十指,琴聲陡轉急促,霎時間,陰風惻惻,鬼號慘慘,如似一石擊處,血海千層浪翻天,間雜無數殭屍鬼怪妖兵妖將怨聲載道向覃雁飛涌了過來。
覃雁飛爲其氣勢一懾,雖明知是幻景,卻也不由嚇得渾身發涼,順手撕下了一片衣襟蒙了眼睛,意念流動,似乎他的靈魂也離開了他的身體,執了瀝泉槍殺向了那羣妖兵。
這等意念間的生死較量遠較一個半月前在金水橋頭的那一仗要兇險得多,但覃雁飛此時功力大增,已非往昔可比,他只是覺得自己的鐵槍到處,那些個斷骨爛肢滿天橫飛,饒是妖兵聲勢連天,竟是前進不得一步。
琴聲漸衰,紅霞映日,狼煙漸息。覃雁飛暫時鬆了口氣,可是琴聲剛剛緩了一小會兒,又猛轉而勁疾。只是此次顯得勢道更加得宏遠,似是有八位絕頂武林高手從八個方向將覃雁飛團團圍住了,八劍齊施,分指覃雁飛八處要穴,覃雁飛意念流轉,鐵槍縱橫,與八人戰作一團,但八人卻分處了八卦方位,踏準了伏羲六十四卦,又一化爲八,如同似有六十四位高手同時參戰,九條身影攸分攸合,似乎是亂成了一團卻又各守章法,進退有序。
覃雁飛遍尋其中破綻不着,漸感不支,額頭上也冒了汗。他哪裡曉得,鍾靈楓創立的這套陣法名爲“留仙劍陣”,顧名思義,那就是被困住的敵人即使是有神仙一樣大的本事也得留下,可別再說是血肉之軀了。更何況,這是他幻化出的假像,淨可隨心而動,彼此的配合更加地不着痕跡。覃雁飛不得要領,衝突數次,不但無功,反而幾次都險險送了性命。
眼見着不濟,只剩下了棄槍認輸的份了,忽覺得敵人的攻勢緩了不少,自身的內力運轉也暢快多了,耳中卻多了一種似是洞簫的聲音,鍾靈楓全力撫琴,那是不可能抽出餘裕去吹奏玉簫的,難道是他的耳朵出現了錯覺了不成?
當然不是,自古琴簫和鳴放呈完璧,鍾靈楓更是琴簫的高手,因而屋內的牆上也掛着幾枝心愛的玉簫,覃雁飛站在蕭秋雪的前面護着她,她也自然覺察不到鍾靈楓琴聲的壓力,但她見丈夫汗流滿面,表情痛苦,又用衣緊蒙了雙眼,其狀甚是可怖,料想那琴聲必定有異,東張西望了一陣子便取下了玉簫,刻意地將琴聲的韻律往後壓了半拍,聲色不純,留仙劍陣的運轉也就不是那麼靈活自如了。鍾靈楓萬料不及會在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弄得腹背受敵,狼狽不堪。只這麼稍一鬆勁的節骨眼,這一場大戰便形勢急轉直下,高手對決,只爭一時片時的戰機,覃雁飛更是身經百戰,怎會輕易就放過了對手,槍交左手,右手猛地一揮,便將龍潭拳中的一式“單鞭斷十槍”使了出來,此招名取自北宋名將呼延贊在東京城外被遼兵圍困,情急之下一鞭揮去,掃斷了遼將十枝鐵槍的傳說,其威力當真是非同小可的,八名幻影高手隨即粉身碎骨,煙消雲散,七根琴絃更是“嘣”的一聲齊齊斷折,蕭秋雪見他無法彈琴,她也就不去吹簫,覃雁飛將蒙着雙眼的布條兒摘去了,雙目如電,往鍾靈楓身上一掃,沒有說話,暗想:“你第一劍刺向了雪兒,難道看不出來她手無縛雞之力嗎?”
鍾靈楓臉色慘白,端起壞琴凝視半晌,將琴放下了,再攤開雙手時業已滿是鮮血,他不欲在覃雁飛面前難堪,便站了起來將手往後一背,道:“少俠,好俊的功夫啊!”
覃雁飛此時也覺得有些過份了,但後悔藥既然沒得買,也只好順其自然,盼着能彌補些過錯了,道:“你太客氣了,要是沒有雪兒的幫助,我也只有死在了亂劍之下了。”
鍾靈楓搖頭道:“不是,你的那招‘單鞭斷十槍’要是一開始就使將了出來,我也就只好棄琴認輸了,以後的都不用再比了。龍潭拳是震爍古今的絕技,當今世上……哎!你到萬不得已纔去用,那是給了我一萬分的面子了,我雖然年紀大些了,卻還不至於朽壞無用。長江後浪摧前浪,原也是該有的好結局,少俠,以後珍重。”轉向蕭秋雪道:“夫人的簫吹得好,這枝玉簫便送了夫人吧,願兩位琴瑟好合,白頭百年,就此別過。”
覃雁飛向鍾靈楓一抱拳,道:“那我們就此告辭!不敢麻煩了。”說着拉了蕭秋雪的手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