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雁飛見她閃亮的星眸裡滿是溫柔和關懷之意,心裡又是喜歡,又是激動,想說些什麼,可又不敢說,怕破壞了那種安靜和諧。蕭秋雪柔聲道:“你還累嗎?”
覃雁飛本想再抱她一會兒,但轉念又想:“在這個地方,我倒是夠快活了,可苦了她了。”便笑了笑,將手抽了出來,抱着她坐起來,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回去再說吧!”但轉眼間即臉色大變。
蕭秋雪本是低着頭的, 沒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嘻嘻”一笑,擡起了頭,卻瞧見他的額頭上有一個很奇怪的紅點,忍不住一奇,想伸手給他抹掉了,可那紅點卻又到了她的手指上。
轉瞬間,她看到了他臉上如死灰一般的表情,低了頭,她看到了他倆前前後後的幾十個紅點——幾十個激光瞄準器——幾十把射擊精度堪稱世界一流的突擊步槍——幾十個視殺戮如兒戲視生命如草芥的槍手。他們被包圍了,沒有逃跑的可能,從他的眼神裡看出的,而且她更感覺得出他在竭盡全力在與飛熊營周旋,費盡周章地力斃兩傑之後,已是筋疲力盡。
他的個人能力已經發揮到了極限,更何況他們面對的是荷槍實彈的槍手。她咬了咬牙,將身上的熊皮僞裝服脫去扔掉了,轉而又讓他抱緊了。和他死在一起,這樣的事,她沒有想過。幾天前,她都以爲死亡是很遙遠的事情,萍兒死了,永遠不會回來了,這麼快,她也要死了。
萍兒說,這個世界上是有英雄的,那麼他算得上是一個英雄嗎?什麼跟什麼?還不是要死了,他就英雄蓋世也好,無釐小人也好,也就和他一起死了,又有什麼了不起了?
她見覃雁飛想站了起來,便從他懷裡先掙扎着站了起來,又伸手去拉他。她體力消耗甚大,但與覃雁飛的經過兩番生死惡鬥已是遍體鱗傷油盡燈枯的情形相比,卻又好得多了。
覃雁飛撿拾了瀝泉槍,強撐着以槍作杖,扶住了自己的身子,卻已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了。蕭秋雪見他體力難支,便伸手將他扶住了。覃雁飛向她微微點點頭,眼神裡閃過了一絲歉疚的神色。蕭秋雪向他調皮地眨眨眼睛,伏在了他的胸口。
她悄悄地問他:被槍打中了是不是會死得很痛苦?
他的後腦微微一麻,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
她見他不說話,反而和他靠得更近,她當然知道他不是害怕。他想要和她活下來,自始而終,他都是竭盡全力保護着自己的生命和安全的。她隱隱地感覺到,他會用自己一個人的死來換取她的命,可是他也許不知道,到了現在,就算是情人的一根頭髮,她也看得比什麼都重的。
她笑着問他:“我是不是你拼了命也要保護的第一個女孩兒?”
他微一猶豫,可他不想騙她,便微帶着歉意地搖搖頭:“不是。”
她似乎並不乎,眯着眼睛道:“第二個是你的妹妹,對不對?”
他見她在大難臨頭的當兒,卻還在纏着自己說這些閒話,忍不住一呆,可又不能不去理她,只得點了點頭。
蕭秋雪聽他的心跳逐漸加快,知他有些心動,道:“當時一定很危險,和現在比,哪個更危險一些啊?”
覃雁飛道:“當時我還有帶她逃走的能力,可是現在……也不一定,我的功夫比起卓仁杰來說差得太遠,打不過也未必逃得了。要是沒有得到警方的火力支援,死得還是我,其實那步棋太冒險了,現在想起來,我都直冒冷汗。”
蕭秋雪“嗯”了一聲,道:“要是你的敵人騙你說他很欣賞你,只要你肯自殺,就能保全你的妹妹,你會相信他嗎?”
覃雁飛呆了半晌,卓仁杰的確是說過欣賞他的話,可是卻沒有向他許這樣的承諾。因爲覃雁飛是他很少能遇到的能被他稱之爲對手的人,而這個對手也是不難對付的,他不需要去冒背信棄義的風險。可是如果他真得需要去這樣欺騙他,他會上當嗎?一定會的,僅僅憑着盧夢傑使的那幾個不起眼的小聰明,就已經讓他吃了不少的苦頭了。
或者不會,對方是卓仁杰啊,可卓仁杰是死了,這個世界上比卓仁杰更無恥的的人也不是沒有,他原本正有以自己的生命換取蕭秋雪的安全的打算。他和沈明傑有過一面之緣彼此的印象都還不是太壞,把蕭秋雪託付給他,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兩點的把握的,但轉念又想,沈明傑在十三傑中排在最尾,以他的武功聲望怎麼能夠保證得了蕭秋雪的安全?他這樣將蕭秋雪丟下,能放心嗎?
他咬了咬牙,閉了眼,湊到了她的耳邊,柔聲道:“對不起!!我保護不了你!”
她輕輕搖了搖頭,笑着道:“以前我知道你心裡對我好,可是我就是不願意讓你知道我心裡怎麼想。你也是,哼!”
他赧然一笑,事到如今,也只能抓着她的手輕輕搖了搖。
他有些奇怪,按理講,那些槍手瞄準了他們那麼久,就算不開槍,也自應當有個領頭的人物出來與他交涉纔是。可是像這般毫不對稱的僵持未免有些太過不可思議,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一動不動的紅點,對方的端槍的腕力讓他有些佩服。
他皺了眉,他不敢確定十三傑的人是在用着什麼陰謀,還是對自己有所忌憚,其時他已經筋疲力盡。那顆服下的丹藥的藥力已過,現在的他可說是油盡燈枯,他什麼都不做,也只是因爲現在他什麼都做不了而已。
他向四外望了望,那些匪徒穿的是雪地迷彩,僞裝得很好,僅憑着肉眼,他根本無法確定敵人的確切位置。但有兩個紅點不住地移動,似乎是在不斷地接近。
他搖着頭微微笑笑:“憑着這些個鼠輩,能成得什麼大事?”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便牽着她的手,走到盧夢傑的屍體旁邊。把匕首從他的胸口拔了出來,擦淨了血跡,放入了懷中。他儘量將所有的動作都做得很慢很慢,爲了節約些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