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的死對覃笑僧的刺激也很大,日軍本部更是以此爲藉口屠殺了北京西郊的十幾個村落,雞犬不留。
覃笑僧失望無奈,他要刺殺的岡村寧次此時卻已改任第六集團軍司令,參加桂柳會戰去了。此時,他漸漸萌生了退隱之意,遂攜帶愛侶遁隱山林,過了大半年平靜的日子。
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1945年,中共的敵後抗日根據地捷報頻傳,日寇已近山窮水盡的地步。這年4月27 日,中日雙方一場圍繞芷江機場的爭奪戰———湘西會戰打響。戰鬥進行了近兩個月,在中國地面部隊頑強抵抗、英勇奮戰和中美空軍的猛烈打擊下,1945年6月7日,日軍被迫撤回原陣地。此役中國軍隊共殲滅日軍28320人,生俘213人。湘西會戰是抗日戰爭正面戰場中日雙方的最後一次大戰役,它以中方取勝告終。此役也加速了日本投降的進程。日軍經此次戰役受挫,遂開始全面收縮兵力。岡村寧次一邊佈置部隊首先從廣西、廣東等地後撤,一邊焦慮地注視着整個戰爭態勢的發展。此時,“大日本帝國已經是盟國案板上的一塊肉了”,它的喪鐘已被敲響。
在這場戰爭進行的同時,覃笑僧此刻正值麟兒滿月之喜。恰當此時,他收到了一個好朋友所在的部隊被日軍包圍的消息,遂與諸路英雄會合一處,趕往芷江雪峰山,這一仗也是覃笑僧平生參與的唯一一次在正面戰場上的拼殺。
在他前面不久,有一位廣東著名的武師叫做黃飛鴻,他年輕時曾矢直光大中華武學,欲用傳統國術對抗外敵如侵,一雪“東亞病夫”之恥。而後曾隨在1885年中法戰爭中名揚天下的愛國將領劉永福馳援臺灣,抵禦日寇。但回到廣東之後,便一蹶不振,自此,他的寶芝林,便不再教習武藝,更不開館收徒,反而專志杏林,度人無數。很難說得清楚,那場大規模的流血戰爭對黃師父的影響竟是如此之深,而覃笑僧後來皈依我佛是否被戰場上的血腥場面所震憾,或許也有。當他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呈現在這位縱橫武林的梟雄的眼前的卻是另外的一番慘相,一家二十八口慘遭滅門,愛妻唐婉被亂槍射死,剛過滿月的愛子覃文樵和一名雜役唐阿四失蹤。覃笑僧痛定之後遂全力尋訪愛子下落,奈何人海茫茫,兵荒馬亂,又哪裡去尋得?
這年八月十五日,日本戰敗投降。至此,這場國際正義受到嚴峻挑戰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以軸心國的失敗和國際反法西斯同盟的勝利而告終,而作爲東方主戰場的中國,也以近百年來反抗強權戰爭的第一次完勝進入了所謂的四大強國。
正當此時,覃笑僧見心願已了,愛子的音信越來越渺茫,遂心灰意懶,虛耗時日。後巧遇少林寺的海信禪師,爲其言所感,便剃了頭髮,在少林寺做起了和尚。
不曾想天意弄人,覃文樵被唐阿四撫養成人,更爲不可思議的是又在無意中將子雁飛送到覃笑僧身邊。直到覃文樵上山尋子,無意中遺落了唐婉放在他襁褓之內的蝴蝶玉佩,一家三代,兩對父子才得團聚。
但此時的了塵大師已無意紅塵往事,便令徒弟也是自己的孫兒覃雁飛隨父下山。卻未曾料及覃雁飛自幼時起受盡欺凌,更無一個長輩對他稍假辭色,積攢了八年之久的委屈、憤怒、仇恨來源卻竟是自己生身父親的糊塗妒忌,一時心智喪失,這才引出覃雁飛大鬧少林寺,親手將生身之父打成重傷的事。
但是,直到此時,覃雁飛尚不曉得自己的的真正身世,這是了塵的意思。因爲那個時候,徒弟根本不可能理解這麼複雜的事情。時光如炬,歲月如梭,十年的時間瞬時便過,但十年,足夠改變許多人許多事了,了塵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竟能在有生之年與自己的徒兒也是孫兒重新聚首,更加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的孫兒快要死了。
王雅芳與了塵各敘前由,只聽得蕭鎮遠目瞪口呆。蕭秋雪進來換茶水,慌亂中將茶杯打落在地,蕭鎮遠暗想:“此乃命也,氣運當頭,當真叫人避無可避。”蕭秋雪卻想:“原來小雁子從小都沒有離開自己的親人,可他們爲什麼都對他像是陌生人一樣冷冰冰的。現在,他快要死了,他們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他這次熬不下去了,這輩子他可不知道要留下多少遺憾的。”
了塵長長地嘆了口氣,又覺尷尬又覺慚愧,只想:“如果這孩子不能過得了這一關口,我的罪業可又深了一層了。”王雅芳更低了頭,心道:“早知道有今日之事,當初就應當聽文樵的,便是清貧一世,母子倆相依爲命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也比現在要強。”
蕭鎮遠見他們都不說話,一時也不知說什麼是好,這時就聽門外有人敲門,蕭秋雪出去了,迎進來的卻是一個身穿紫色上衣容貌俏麗的少女,那少女的手被蕭秋雪牽着,瞧瞧這個,看看那個,似乎有些害羞,低了頭,不敢說話。在場之人都不認識她,蕭鎮遠以爲她是蕭秋雪的玩伴,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想了想:“這孩子來得可真不是時候。”也不能說什麼,便對王雅芳道:“ 來看一下你的兒子,有些事情咱們得商量一下。”
王雅芳點了點頭,起了身,跟在二老身後去了覃雁飛躺着的屋裡。
覃雁飛閉着眼睛安睡着,眉毛也微微挑着,彷彿夜夢正酣。但和平常時不同的是,他的手已經變成了紫紅色的,五個手指痙攣在了一處,就像是被抽了骨頭一般。臉色也像籠罩了一層黑氣,甚至可說是死氣。
儘管有心理準備,但王雅芳還是禁不住落下了淚來,她想要過去,但被蕭鎮遠和了塵攔住了。她呆了一呆,但她這些年來在商場上摸爬滾打,早已歷練成了冷靜堅韌的性格,此時也只是激動片時便強自冷靜了下來,心裡卻不自禁地想:“這是我的孩兒嗎?”想到此竟不自覺地渾身出了一層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