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冷幽靜的山路逶迤盤繞,車前燈的光束徐徐掃過叢林和碎石滿地的路面。發動機的聲音嗡嗡地向夜之精靈發出低沉邀請。柳洞寺的參道赫然在望。
“嘖、Master,好像有不長眼的傢伙追上來了。”
與衛宮切嗣匯合後便一直沉默不語的藍衣男子猛然爆發出熾烈戰意。他的目光穿過了脆弱的車窗玻璃,警惕地在深色調的影影憧憧中搜尋着敵人的蹤跡。
“是後面趕來的Servant嗎?”衛宮切嗣皺起了眉頭,如果是Servant趕過來的話那他就只能依賴庫丘林了,人類是不可能與強大的英靈正面抗衡的,這種狹路相逢的狀況,縱然絞盡腦汁也難以避開爭鋒吧——說到底,對方既然參加了聖盃戰爭,就不可能放過這次機會。
“不,按照樹葉的搖動狀況看,是在以我們爲中心繞着圈子。真是不知所謂。”
Lancer右臂橫舉,赤紅的魔槍已然握於手中。
“Master,對方有備而來,那我也沒辦法兼顧你了。好自爲之吧。”
淡淡地拋下這句話,兇獸般的男子伸手在車座內一連畫出了數個古老字符,像是字母又彷彿凌亂的劃痕,除非是精通北歐魔術的智者才能辨認出其中含義吧。盧恩符文,作爲從師傅那裡繼承的寶藏之一,庫丘林能運用這種古老魔術輔助作戰。這一次,他只能預留下後備手段,因爲他已經隱約辨認出了來者的氣息。
“Saber——放馬過來吧!還是說、”
藍色短髮根根豎起,槍兵眼眸陡然變得銳利。
“是要我來請你從龜殼裡爬出來?”
像是月夜下猛撲向獵物的蒼狼,Lancer閃電般衝進了枝葉茂密的叢林。
“嗖——”劃破荊棘與樹枝的身影從眼前一掠而過。
高超的敏捷令嫺熟此道的Lancer也不由吃了一驚:這絕不是Saber!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還來不及思考判斷失誤的後果,Lancer便感受到了某種危險急速靠近。
“呼——”挾着風刃的破空聲自黑暗中響起,武藝精湛的男子反手揮舞長槍擋下了這一擊。金屬碰撞的火花間,Lancer藉着光亮認出了這正是Saber的旗杆。
“切,聖女貞德也學會偷襲了嗎?”
“拜你所賜,敢不效仿。”金髮的少女冷冷地回擊。
清脆的武器交擊聲再度響起,地形複雜的深邃樹林中,壓下心頭疑惑的Lancer動起真格,聚精會神地舞動着手中的紅色閃電,與招搖的聖旗展開了近身搏戰。
……
“小松鼠,你的魔力還夠嗎?那個臭豬分走了你不少魔力吧?”
來到柳洞山山腳後,伊麗莎白突然道。
“謝謝你的關心,但是沒問題的,魔龍化後我無時無刻不在汲取着大源的魔力,打個比方的話就是每時每刻都有來自各種地方的河流灌進太平洋般,而分給Saber的魔力只是其中一條比較大的河流而已。所以Berserker你的個別參數纔會不降反升。”
詩羽輕輕一笑,道:“這種時候搶在我們面前擊倒Caster的也唯有Archer了。如果是他的話我們除了和Rider聯合外還需要準備第二套方案。”
“誒?”伊麗莎白歪了歪頭。
“Berserker,我以令咒之名賜予你更高的敏捷和筋力!”
隨着手腕上的百合花聖痕消去一劃,璀璨的奇蹟粒子像是螢火蟲般沒入了伊麗莎白的身體,旋即一股輕盈之感涌上心頭。
“小松鼠,這是?”伊麗莎白不明白詩羽爲什麼把令咒浪費在這種地方。
“這樣加上我的魔力補正,估計應該能行了。等會你就在這片山地裡搜索衛宮切嗣,然後潛伏到他身邊,當然如果實在找不到那就在參道外圍待命,注意儘量隱藏氣息。”
詩羽牽着伊麗莎白的手往山路中走去。
“待會兒我用令咒叫你的時候不管邊上是誰或者看到誰反正就是往死裡打就是了。”
詩羽施展魔龍遺傳訊息中記載的龍蟄之術,穿林疾行,終於趕到了山門前,此時只見到崩潰的結界碎影慢慢從虛空中消失,一股開天闢地般的絕對威壓尚還殘留在寺院空地周圍,Archer手中的奇形武器意猶未盡地低吼着洪荒的氣息。
戰鬥比想象中還要更早結束,雖然詩羽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從沒有比此時更能身臨其境地感受到英雄王吉爾伽美什的頂峰力量。
縱然韋伯以三枚令咒蘊藏的滾滾魔力給予了Rider超乎尋常的增幅,縱然征服王的「王之軍隊」是足以與英雄王相提並論的頂級寶具,縱然伊斯坎達爾的鬥志前所未有的強大……最終還是敗了。由時空彼方聚攏而來,曾與王分享着同一夢境的英靈們在發起衝鋒後就被開始認真起來的Archer以見證了創世壯舉的初始之劍一舉粉碎。
不需要鎖定什麼人,不需要任何針對效果,只需要輕輕一揮,世界就被一劈兩半。
英靈的數目、敵人的技能,在這個『天地乖離開闢之星』前面毫無意義。
一劍揮落,天地分離、海與山浮出混沌,森羅萬象分崩而又聚攏。
千軍萬馬和灼熱的大地都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寺院還是寺院,夜色還是今晚的夜色。
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但實際上臉色慘白的韋伯明白那種壯觀的景象絕非幻象。
面色冷峻的征服王彷彿預知了即將到來的結局,微笑着勉勵了相伴至今的Master——或許更應該稱呼爲王的忠臣後,夾着馬腹向比興都庫什峰更高,比馬克蘭熱沙更熱的最後一道難關發起了疾馳、進攻。
詩羽突然有些理解此時的Rider了。雖然勝負已經分曉,但比起勝負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所以她暗暗了吁了口氣,放棄了與征服王一同挑戰Archer的念頭、有時候人們選擇的並不是最容易的路,反而爲了夢想與艱難險阻相互較量的姿態纔是最令人敬服的。
英雄王靜靜地釋放了寶具,燦爛奪目的寶具之羣星羅棋佈地在虛空中散佈開來。
衝出刀劍之雨,前往星海的盡頭。
帶着這個念頭,征服王忍受着痛苦遍體鱗傷地衝到了吉爾伽美什面前。
然後在劍鋒揮落的瞬間,王被牢固的鎖鏈束縛了,咫尺之遙,卻遠隔萬水千山。
Archer舉起乖離劍、“哧”的一聲,貫穿了伊斯坎達爾的胸膛。
“——從夢中醒來了嗎,征服王?”
“……啊,嗯。是啊……”
塵埃落定、不,真正的異變纔剛剛開始——
“Archer——你的對手是我!”
早已準備萬全的間桐詩羽展翼衝出叢林,以魔龍之血熔鍊的血色冰箭如雨般攢射。這個突如其來的身影頓時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即使是將死的征服王也不例外。
“哼,是窺視王者之戰的鼠輩嗎?”
Archer下意識地展開金色光暈的王之寶庫,閃爍寒光的武具轟然怒放。
那是比先前射向征服王還要多的數目,幾乎將整座山頂映得如同金碧輝煌的殿堂。
不用想也知道,雖然魔龍化後綜合武力值接近三流從者,但面對這種無休止的寶具炮火間桐詩羽無疑會落得死無全屍的悽慘結局吧。即使是混合了阿茲達哈卡魔龍之血的冰箭,能否在這般密集的火力中撞偏寶具投擲軌道還是個問題。
但是,筆直衝向吉爾伽美什,眼神凜冽如刀的少女冷笑着擡起了手腕。
不同於百合花的火焰型聖痕在夜空中分外清晰。
“跟你較量的對手是她——來吧,我的Servant,Sab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