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怡站在北大門口,不斷看着手錶。伯雄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遲了一小時卻還沒有來,不知道他爲什麼事耽擱。他難道忙到沒空打個電話告訴她無法來接她?
“傅教授。”杜逸夫走到傅怡身旁,斯文地笑着跟她打招呼。
“杜校長。”傅怡彎彎腰,優雅地笑着點頭。
“叫我逸夫。”杜逸夫不滿傅怡對自己那疏離的稱呼,輕聲抗議。
“你不是也叫我傅教授?”傅怡微彎起美麗的眼睛,淡淡地反問。其實他們之間只是普通同事的關係,叫名字未免有些太過親暱,她不想讓杜逸夫再抱有任何幻想。所以她覺得稱呼他“杜校長”最合適。
“等人?”杜逸夫看了一眼停滿高級轎車的校門口,發現並沒有找到陸伯雄那張熟悉的臉,於是笑着望入傅怡漆黑的瞳孔,這時他才發現那瞳仁中有一種淡淡的輕愁,如果不是他對她太過了解,從她那淡笑的臉上根本察覺不出來。
“伯雄一會兒來接我。杜校長如果有事就去忙吧。”傅怡疏離地說道。
下班時間,同事們陸續地走過,紛紛將目光投注到他們身上,傅怡怕引人誤會,小心翼翼地與杜逸夫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離。
“那你慢慢等,我先走了。”杜逸夫邁着優雅的腳步走向自己的車,將傅怡留在原地。她的拒絕那麼明顯,他爲什麼還想親近她?愛情,真是個折磨人的東西,自己五十多歲,竟然開始懂得什麼叫愛情。
傅怡在杜逸夫離開後,收起那強撐的笑臉,落寞地望向遠處。不知道等了多久還沒等到要等的人,傅怡失落地低下頭,用力捏緊手中的坤包。
他只是太忙,她不能怪他答應了的事卻辦不到。
她還是獨自回家吧。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招輛出租車離開,眼前就出現一雙黑色皮鞋。她以爲是陸伯雄,興奮地擡起頭,卻發現是杜逸夫。她的笑容立刻僵住,就如同一尾活魚被放進冷凍室,瞬間凝固,那楚楚中帶着酸澀的表情讓杜逸夫心疼。他二話不說,拉起傅怡的手走向自己的車。這麼冷的天,她站在冷風中一個多小時,就爲等那個毫不在乎他的陸伯雄?如果他是她丈夫,決不會讓她等自己這麼長時間。難道陸伯雄一點兒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像傅怡這樣富有才情的絕色女人,該讓人憐惜啊!
“伯雄說好要來接我。”傅怡尷尬地對着杜逸夫的背說道。伯雄說了會來接她就一定會來,如果不來他肯定早給她打電話了。她不想讓伯雄白跑一趟。
“他會來接你?你看看錶這都幾點了,他的人影呢?”杜逸夫頭一次失去形象地發脾氣。他心疼,傅怡的手已經凍得冰冷,他握在手裡感覺不到一點溫度。陸伯雄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她?
“他會來。”傅怡堅定地說道。她告訴自己一定要相信伯雄,他不是小叔伯偉,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
“好,我陪你等。”杜逸夫打開車門,優雅地說道,“外面風大,去車裡等。我可不想陸伯雄趕來看到一個冰人。”
“謝謝。”傅怡不好意思再堅持。天氣的確有些寒冷,剛纔站在門口,風一直朝她脖子裡鑽,幸好今天她穿了一件裘皮大衣,纔不至於吹透衣服讓她凍僵。
坐在杜逸夫的車裡,傅怡始終保持沉默。身邊的杜逸夫給她很大的存在感,尤其是他那雙飽含着壓抑的深情的眼睛讓她有些無措。她不是可以同時愛兩個男人的女人,當她的心裡有了伯雄之後,便再也裝不下別人。對杜逸夫,她只能說抱歉。希望他能走出對自己的迷戀,找個好女人再婚。
她的視線始終望着車外陸伯雄要駛來的方向,目不斜視,就怕杜逸夫誤會。等人的時間讓人倍感煎熬,而杜逸夫的存在就讓這份煎熬變得更甚。時間在一秒一秒地流過,傅怡由一開始的堅持演變爲最後的失望,也許伯雄已經把接她下班的事忘記。她咬了咬嘴脣,雙手交握在胸前,神情裡充滿悽美的幽怨。
“我送你回家。”杜逸夫沉痛地看了傅怡一眼。陸伯雄分明已經忘掉傅怡,她卻還想堅持。這個傻女人!爲什麼自己這麼優秀的男人坐在她面前,她的眼裡心裡依然只有那個毫不重視她的陸伯雄?
“不用。我打個車回家就行。伯雄可以太忙。”傅怡立刻拒絕杜逸夫的好意,並努力爲伯雄未現身的事找藉口,不只是爲了告訴杜逸夫,也爲了安撫自己那顆受傷的心。
他爲什麼連個電話都沒打給她?
杜逸夫看了一眼已經黑沉的暮色,非常不贊同地說道:“天太黑,你一個女人坐出租車不安全。”
說完,不等傅怡說話,他便發動引擎。
“謝謝。”傅怡情緒低落地倚着椅背,不再說話。
陸伯雄抱着紀純熙跑進急診室,沉肅的聲音中帶着一份不易察覺的焦急:“大夫,我撞昏這位小姐,你們幫忙看看有沒有大礙。”
急診室大夫看到陸伯雄身上的警察長衣服,雖然沒認出他是誰也知道他的職務不低,態度非常親切。對方笑着讓他把紀純熙放到急診牀上,然後一邊詢問情況一邊給她診察。
陸伯雄站在一旁,冷酷地皺起濃眉,看着大夫用一把專用手電筒照着紀純熙的眼睛,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查出什麼。
“初期診斷問題不大,如果您擔心我們就做個腦CT看看。”大夫笑着徵詢陸伯雄的意見。
就在這時,躺在急診牀上的紀純熙悠悠醒轉,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虛弱地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陸伯雄立刻過去扶起紀純熙,安撫地說道:“姑娘,你昏倒了。”他心裡不斷責怪自己,就算這個女孩長得像簡小秋又怎麼了?他竟然就忘了看紅綠燈而闖了斑馬線,害到這女孩昏迷。撞人的責任他一絲都不會推諉,他只希望這女孩能平安無事。
“昏倒了?竟然這麼厲害。我只是輕輕地撞到擋風玻璃,醫生,我沒什麼事吧?”紀純熙在陸伯雄的攙扶下坐到大夫辦公桌旁的凳子上,然後柔柔地問道。
“應該沒什麼事。我正在跟這位先生討論要不要做腦CT。”大夫被紀純熙的美驚豔,笑容不由得加深,聲音也變得很柔和。
“既然沒事就不用照了。”紀純熙回過頭,咬了咬嘴脣,柔媚地笑道,“叔叔,你說要請我吃晚飯。”
“不再詳細檢查一下?萬一腦震盪……”陸伯雄皺着眉問道。她剛纔昏迷半天,萬一情況並非醫生所說,嚴重到腦震盪甚至腦滲血,那不及時治療會出人命。他不希望自己一時的大意害到對方。
“我也許是餓昏的。我剛到北京沒幾天,酒店的飯菜油膩得我想吐,所以從早上就沒吃東西。叔叔,如果您真覺得抱歉,就兌現承諾,請我吃一頓粵味大餐。”
紀純熙的笑容清純中透着嫵媚,聲音柔柔的分外好聽。陸伯雄突然想起簡小秋,這女孩帶着閩南味道的語調竟然比簡小秋的聲音還好聽。怎麼會又想起簡小秋?他對那個女人早就沒有感覺,也許是這女孩的出現勾起了他對初戀的記憶。不可否認,簡小秋在拿着支票走人前對他非常好,她做盡天下所有女人會做的事哄他開心,所以他那段時間纔會像着魔一樣非簡小秋不娶,跟自己的父親鬧家庭革命。幸好爸有一雙慧眼,及時將簡小秋從他身邊清理掉。
他現在很感謝爸的英明,他才能跟傅怡擁有這三十多年平淡而溫馨的幸福。
“好。叔叔請客。”陸伯雄扶起紀純熙,淡淡地答應。
紀純熙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柔媚地說道:“謝謝叔叔。”
“是我撞傷你,你不必說謝。”陸伯雄充滿歉意地回道。他到現在仍在自責。他如果開車時專心一些,就不會出車禍,他現在應該已經接傅怡回家。
傅怡?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妻子。他答應下班去接她,卻因爲車禍而忘記自己的承諾。她會不會還在北大門口等自己?
他擡頭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的窗戶,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一陣陣冷風呼嘯而入,帶來一種寒意。
怕傅怡因爲等自己而被凍壞,他趕緊將紀純熙放到走廊上的塑料椅子上,然後抱歉地說道:“姑娘,我給我妻子打個電話。”
“好。”紀純熙眼神有些閃爍,但並沒有收起笑容,仍然笑得很柔弱。
陸伯雄沒有心情顧及紀純熙的笑容美或不美,他只在心裡焦急地擔心着傅怡。他真是糊塗,竟然接她的事拋到腦後。如果她因爲等自己而凍感冒,就是他的罪過,他跪一晚上也不足以彌補自己的錯。
當電話接通時,他立刻向她解釋原因。當傅怡聽到他的解釋後,只笑着說了一句:“那你好好照顧對方,我坐別人的順風車回家了。你不用擔心。”
“我一會兒就回去。你們別等我吃飯。”陸伯雄內疚地揉着濃眉。不用猜他也能知道傅怡肯定死心地在學校門口等自己許久,手機那頭傳來汽車喇叭的聲音,她現在還在路上,卻體貼地說謊,就是怕他內疚。這個傻女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他爲考量。
“嗯。你早點回來。”傅怡笑着說道。
陸伯雄嗯了一聲就掛斷電話,然後轉身問紀純熙:“姑娘,感覺好受點沒有?你能自己走了嗎?”
“我還有些頭昏。”紀純熙虛弱地揉着太陽穴,“不過沒關係,我應該能自己走。”
說着,她就站起身,笑着活動了一下四肢,結果身體卻虛弱地晃了一下。陸伯雄見狀立刻伸出大掌扶住對方:“還是我扶你走快些。”
“好啊。免得耽擱太久我又餓昏了。”紀純熙朝陸伯雄吐吐舌頭,媚惑十足地笑道。
陸伯雄冷肅地別開視線,儘量不讓自己的手碰到她胳膊以外的身體。這女孩一頻一笑都有簡小秋的影子,真是奇怪。這世界上會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她的出現讓他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扶着紀純熙招了一輛出租車,他便命令司機駛往最近的粵菜館。那是一家北京非常有名的粵菜館,菜色非常考究,味道鮮美,將粵菜的精粹全部發揮出來。他偶爾會帶傅怡來這裡就餐,可也只是偶爾。他掐掐手指算了算,似乎一年裡,他帶傅怡出來用餐的時間不超過十次。他以前對她太過忽略,他想好好彌補她。想起自己的妻子,他冷肅的眼睛裡浮起笑意。
把紀純熙帶進包廂,他讓她自己點餐:“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姑娘,你看着點。”
“叔叔,我不叫姑娘,我有名字,叫紀純熙,叔叔可以叫我純熙或者小熙。”紀純熙性感地噘起紅脣,朝他幽怨地眨着眼睛。
“紀小姐,今天的錯都在我,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回去感覺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我再帶你去醫院檢查。”陸伯雄冷肅地掏出名片遞給紀純熙。
“陸伯雄?”紀純熙念着名片上的名字,詫異地擡起頭,“叔叔,難道您就是媽咪天天掛在嘴邊唸叨的陸叔叔?”
“你媽是?”陸伯雄感到納悶兒。會有什麼女人天天唸叨自己?他這輩子除了傅怡並沒有任何感情債,他甚至連要好一點的女性朋友都沒有,在他的心裡,女人只有兩種,妻子跟工作夥伴。
“簡小秋。叔叔還記得這個名字嗎?”紀純熙笑着問道。
簡小秋?
原來紀純熙是簡小秋的女兒,怪不得那麼相似。
陸伯雄心中的疑惑這才解開,只是他並沒有太多感覺,他現在只在擔心傅怡有沒有到家。
“你趕緊點餐,我去打個電話。”陸伯雄疏離地朝紀純熙頜了一下首,便走出包廂。
傅怡正要下車,就接到電話。她看了一眼號碼,立刻笑着接通:“伯雄,你還有什麼事?”
“到家了嗎?”
“到了。我一會兒給你煲湯,等你晚上回來吃。”傅怡一邊說話一邊解安全帶。
杜逸夫突然俯過來,輕聲說了句:“我幫你。”
“不用,我自己能解開。”傅怡立刻尷尬地拒絕。解開安全帶後,她纔想起手機還在開通,她趕緊對陸伯雄說道:“伯雄,你趕緊忙你的去,別讓人家小女孩餓壞了。”
手機那頭的陸伯雄嗯了一聲就掛斷電話。
剛纔他似乎聽到杜逸夫的聲音,難道是他送傅怡回的家?
陸伯雄不由得有些吃味。
杜逸夫是唯一一個想跟他搶傅怡的男人。
他的心迫切地想趕着回去,可是包廂內還有一個紀純熙,他得安排好這個女孩,在她吃飽喝足後將她送回酒店。
他回到包廂後,一直沉默不語。看紀純熙吃的很開心,他也稍稍安慰一些。看來她沒什麼大礙,只是那一撞用力了些,纔會昏迷。
“陸叔叔,您怎麼不吃?”紀純熙看陸伯雄連筷子都沒動一下,就笑着問道。
“我已經吃過。”陸伯雄淡漠地回答,“你隨意。一會兒我送你回去。紀小姐,你住哪個酒店?”
“希爾頓。”紀純熙笑着回答。
陸伯雄記下後,就掏出香菸,想想對方是女孩,便又將打火機合上,把香菸扔進垃圾桶。他不好讓小姑娘跟着吸二手菸。
在紀純熙吃完飯後,他立刻起身走出包廂,結完帳,就帶着跟上來的紀純熙走出粵菜館。在把她送回希爾頓的路上,他始終沒有說話,表情甚至有些嚴肅與陰霾。
紀純熙不明白他爲什麼打完一個電話後變得這麼沉默,總想挑起話題跟他閒聊,可是他的冷酷讓她卻步。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無視她的美麗,冷酷得跟個冰塊一樣的男人。
當出租車駛到希爾頓門口,陸伯雄對紀純熙客氣地說道:“我不送你上去了。汽車的修理費我會承擔,修好我給你打電話。”
“我也有責任,修理費您不用管。”紀純熙懂事地說道。
“是我撞到你就該我負責,聽叔叔的話趕緊上樓。”陸伯雄充滿威嚴地命令。
紀純熙笑着解開安全帶,朝陸伯雄擺擺手,便打開車門下車。
陸伯雄在紀純熙下車後,沒有耽擱一秒鐘,立刻告訴司機大宅的地下,吩咐對方朝陸家大宅的方向駛去。
雖然他知道傅怡不會愛杜逸夫那個男人,他仍然喝了一缸山西老陳醋。他想馬上將傅怡抱時懷裡,感受她是屬於他的。
紀純熙高傲地睨着陸伯雄坐的出租車遠去,眼裡有一種勢在必得的笑。陸伯雄這個老男人感覺挺有味道,相較之下,她那些男朋友就顯得稚嫩與青澀。爲了爸的案子她小小地犧牲一下色相也不會太吃虧,畢竟這男人夠MAN,很對她的味。
她才走進酒店,簡小秋就抓住她的手緊張地問:“怎麼樣?”
“纔剛認識,難道您以爲我們第一次見面就能滾上牀去?陸伯雄要是那樣的男人,情婦早一大堆了,還能輪得到我?”紀純熙脫掉及膝的長靴,把裘皮小外套丟給簡小秋,就赤足走向浴室。
聽着浴室內的嘩嘩聲,簡小秋心情複雜地坐在沙發上。當年她拿了支票後跑到深圳,認識了剛開始做生意的紀曙光,她用她的錢作投資跟他合作,後來建起了紀氏,她順理成章成爲紀曙光的妻子。可是紀氏競爭對手很厲害,所以爲了能讓紀氏成爲勝者,他們常使用一些不光明的手段。這一次紀曙光出事就源於一次賄賂事件,而這個事件因爲牽扯到中央,所以不容易翻案。如果紀曙光出事,那紀氏就真的垮了,她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財富帝國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頃刻間傾塌。她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而能救紀曙光的人只有陸伯雄。所以他們必須放手一搏。
傅怡在吃完飯後覺得不太舒服,纔剛把睡着的小暢放到嬰兒牀上,就虛脫地摔倒在地上。她吃力地爬起來坐到牀邊,用手摸了摸難受的額頭,發現觸手之處一片滾燙。
看來晚上感染了風寒。她從牀頭櫃的抽屜裡取出幾年沒用過的體溫表,夾到腋下。幾分鐘後取出體溫表,看到上面標示着三十九度八時,她終於確定自己發燒了。
很少感冒的她掙扎着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家裡的退燒藥已經失效,明天天亮再去買藥吧。喝了一大杯水,她就躺到牀上,將自己用棉被緊緊地裹起來。
陸伯雄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傅怡雙頰通紅地躺在牀上,嘴裡發出細微的輕吟,似乎非常難受地皺着眉。他立刻跑上前,輕輕拍打她的臉:“傅怡,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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