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霆川沉默。
半晌後才艱難開口:“不是我,是……程鳶九歲的時候做過一次姑息手術……她現在……估計右心室已經肥大,肺動脈有反流。”
他沒有明說,也無須明說。
盛賢知道程鳶動過手術的事,也知道程鳶的病意味着什麼。
聯想到什麼,他突然失神,怔怔地望着陸霆川。
“你這不是愛,是同情,是愧疚,要是程鳶知道,你讓她怎麼辦?”
陸霆川擡眸,“那就永遠別讓她知道。”
盛賢氣不打一處來,“陸霆川,你混蛋!”
擡手衝着陸霆川的臉頰就是一拳。
陸霆川下頜傳來骨裂般的疼,順勢倒在沙發上 剛伏起身,盛賢一把抓住他的雙肩,目光發狠。
“你怎麼騙她的?你說,你怎麼騙她答應和你在一起的!”
陸霆川活動下頜,刺痛感襲來,他倒吸一口氣,但還是不甘示弱說,“真心實意,沒有欺騙。”
“你還敢說你沒有欺騙?”盛賢拉着陸霆川衣服的手收緊,“你是誰,程鳶是誰,你覺得你們是一個世界的人?陸霆川,我不是助人爲樂的人,你就是了?賣論文的公司那麼多,你哪裡不去,偏偏來我這裡,你以爲我看不出你的心思?”
陸霆川眼神冷淡,“我什麼心思?”
“你裝,你再裝!”盛賢鬆開他,猛推一把陸霆川的肩膀,讓他重重摔在沙發靠背上,“憑你的能力,一篇一兩分的SCI搞不定?美其名曰說光顧我生意,你以爲我不知道你什麼想法?我只是厭倦了心外的勾心鬥角,懶得多想,多掙你一分錢我不寒磣。你呢?不就是想故意給姚復升露個馬腳麼?你想通過我的口,讓姚復升知道你在我這裡買了論文,這樣他就能鬆懈,以爲攥着你的把柄,能阻止你入心協。”
陸霆川依然不爲所動,“哦?是嗎?”
盛賢討厭極了陸霆川這副明明精於算計,卻故意表現出與他無關的模樣。
他咬牙切齒,“你還不承認?陸霆川,耍手段,玩心思,沒人能玩得過你,程鳶腦子裡彎彎繞繞的東西少,她更玩不過你,我勸你儘早放手。”
“你呢?”陸霆川話鋒一轉。
盛賢:“我什麼?”
陸霆川不打算裝無辜,“我買論文的事,是你告訴姚復升的。”
盛賢呆住,再擡頭時,他的面容已經換上輕嘲,“是。”
“理由呢?”陸霆川問,“你當初不就是因爲心外的水太深,不想摻和才走的?你告訴姚復升,是想幫他,還是想幫我。”
“我誰也沒想幫,我只想幫程鳶。”
出人意料的答案。
陸霆川擡眸凝睇。
盛賢:“我把程鳶推薦給姚復升的時候,他沒答應。我拿你買論文的事和他做交換,他才同意程鳶進東大一院。”
陸霆川用拇指輕刮過受傷的側頰,疼痛讓他眉心抽搐,但都不及心裡的鬱悶讓人難受。
盛賢爲了程鳶,竟然重新插手心外的事……
“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別告訴程鳶。”陸霆川說。
盛賢狠狠剜他一眼,“你以爲我不知道你今天跟我講這些什麼目的?”
作爲當初的夙敵,炫耀他博得程鳶芳心?
陸霆川幾時是那種人?
盛賢明白陸霆川的心思,“你告訴我這一切,不就是看中我喜歡程鳶,心疼程鳶,不會狠心拆穿你的把戲,讓程鳶奔潰難過嗎?”
右心室肥大,肺動脈反流……
這是什麼情況,作爲以前在心外科畢業的他來說,太瞭解。
陸霆川就是篤定了,憑程鳶現在的情況,他盛賢就算知道一切,也不敢輕易將所有事說出來。
因爲那有可能要了程鳶的命。
多麼高深且環環相扣的心理戰。
這纔是陸霆川的本來面目。
然而這也不是無解,只要陸霆川現在放手,不適合也好,事業爲重也好,隨便什麼藉口,只要他提,程鳶絕對不會死纏爛打。
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問題是……
“你能放手嗎?”盛賢問。
陸霆川沉默。
起身走去辦公桌前,拉開辦公桌左邊抽屜,摸出一包開封不久的煙盒。
打開蓋後,抽出一支,轉手將煙盒拋給盛賢。
盛賢將煙盒隨手扔在茶几上,等待陸霆川的答案。
陸霆川卻問:“你戒了?”
盛賢回:“程鳶聞不得煙味。”
陸霆川點菸的手微微一滯,連煙帶打火機,一起放回桌上。
“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追程鳶,認真的,她這一生,我負責,無怨無悔。”
盛賢卻冷笑,“你愛她嗎?”
陸霆川:“我喜歡她。”
盛賢:“自欺欺人。”
陸霆川說的,他一個字都不信。
連“愛”都說不出口,還妄圖說服他?
盛賢不想如此被動,眼睜睜看陸霆川一點點傷害程鳶的感情。
“陸霆川,既然你不放手,那要是程鳶移情別戀,喜歡上別人,你總不能還逼她和你在一起吧?”
始料未及。
陸霆川瞳孔震顫,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爲了追程鳶,他給足了程鳶空間,也答應過程鳶,要是她喜歡上別人,他一定放手。
當時做這個承諾時,他太過自信,也不覺得有誰能比過自己在程鳶心裡的位置。
但這個人如果是盛賢的話……
陸霆川頭一次心慌,完全沒有把握的心慌,沒由來的心慌。
心裡自然而然的發出聲音,他不想程鳶喜歡上除他以爲的任何人。
一丁點都不想。
愛上更不行。
盛賢對上陸霆川不自信的眼神,堅定道:“如果你的女朋友是別人,我不會和她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但如果是程鳶,抱歉,我不能無動於衷。”
喜歡了多年的女孩子,他不想拱手讓人,即便這個人是陸霆川,是他當年的競爭對手,後來的朋友。
轉身離開時。
陸霆川突然提醒,“顧問不請了?”
盛賢沒回頭,“不用了。”
陸霆川:“免費也不行?”
盛賢:“誰知道你有什麼心思?到時候拿項目卡我,逼我爲了公司放手也不一定。”
“你想多了。”
“不,對你,只有想的少了。”
他要是想的多,也不至於處處被陸霆川壓一頭,在心外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