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沒有死去。
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又被遣送回來。
儘管再一次事與願違,可我依然慶幸自己還活着。
說起來,我不是那麼渴望死亡,自殺只是我逃避現實不得而爲之的一個方式。
我被送到了在島上的離見北大橋最近的醫院,經過及時搶救後撿回一條命。
醒來後,醫生跟尚在發矇的我說了當時的情況。
當救援人員趕到時,我已經開始窒息,瀕臨死亡,如果他們來晚一步,我必死無疑,不過我還是被凍傷了。冰冷的海水包圍着我**的身體,我身體上的皮膚大部分受到損害,萬幸的是這個受凍時間很短,我只是輕度凍傷。
其實我不太關心自己是否受傷,這本就是沒用的軀殼,與這個比起來,我更關心那個女孩是否得救了。
當我問及醫生時,他笑呵呵看着我:“也被救起來了,不過她的情況要比你的嚴重得多,只能將她送到市裡最好的那家醫院去救治。”
“好的,謝謝。”我才鬆了口氣,這時一種前所未有的疲倦感來襲,我竟然覺得很累,很想睡個昏天暗地的大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夥子,積德了。”
“我沒有想過這些。”我虛弱地擠出笑容。
“你受到的凍傷不算嚴重,需要住院觀察,待確認身體沒事後才能出院。”
“好。”
“好好休息吧,救人大英雄。”醫生看出我很疲倦,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走出了病房。
我沒有多高興,心中盡是悵然,想不明白那個女孩爲何要跳江?她還那麼年輕,還可以擁有很好的生活,還有大把時間可以浪費……
活着不好嗎?
只是想了這麼一小會兒,我便覺頭疼,不得不停下來,呆呆看向窗外。
窗戶的方向正好對着天鹿山,夕陽西下,雞蛋黃一般的太陽將天邊的雲霞染成深淺不一的紅,落日餘暉鋪灑在天鹿山上,令見鹿森林蒙上一層淡淡的黃金光輝。大多鳥類早已南遷過冬,只有零零散散的鷓鴣在林中活動,偶爾會傳來幾聲低低的鳴叫。
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可我只能被困在這個小小的病房裡暗自傷神。
如今還活着,我不知道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可這麼一來,我應該暫時不會再想自殺一事了。
生活還得繼續,但該怎麼生存下去,我依然想不到任何辦法。
我還是會認認真真過好每一天,對客人熱情,對鄰居和藹,對陌生人友善,該吃飯時吃飯,該睡覺時睡覺,覺得累了就休息,經常保持運動,沒有客人了就在店裡看書,想小鯨魚了就去看她。
我不積極也不消極,就這樣平淡過自己的生活,時間到了,我就會去死。
既然我來了人世間一趟,不說不虛此行,但也得要對得起自己。
我住的這家醫院就坐落在海岸邊上,平時人很少,與其他人聲鼎沸的醫院相比,這家醫院非常靜謐,適合我養病。
可我覺得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在醫院裡,心裡着實憂愁,那些客人因爲我不能開門營業而吃了閉門羹,我不想讓前來的客人失望,因而無論颳風還是下雨,我都必須堅持開店,我覺得這是我身爲一名咖啡館主人的責任。
我這麼焦急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咖啡館一天不營業,我就一天沒有收入,這關係到我能不能賺到足夠的錢還債。
儘管我心急如焚,多次向醫生說明情況,想要早日出院,可醫生始終以我身體還沒恢復好爲由拒絕我出院的申請。
醫生的態度非常堅決,我執拗不過,只得繼續住在醫院裡休養。
住院的那幾天,偶爾會聽到護士在私底下議論我落水救人的事蹟,有些人讚我勇敢,有些人說這樣太危險了,她們根本就不會這麼做,要也是呼喊路人幫忙,或者打110請求警察同志出警。
要我重新做一萬次選擇,我也會選擇落水救人。
我從小受到的教育讓我無法置之事外,那些小說裡的俠義之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鋤強扶弱,這種俠義精神已經成了一種烙印,深深刻在我的腦中。
見義勇爲不該是隨便說說而已,這個世界不應該那麼冷漠的。
要真的應當引以爲戒的話,就是這次是突發狀況,我根本沒有時間思考就被帶入海里,如果有時間思量,我可不會那麼衝動,我會往水裡扔兩個救生圈,確保能救人,也能自保。
那些人討論得多了,我也就漸漸麻木了,而且我覺得她們所說的根本與我所認知的不一樣。做什麼都只考慮自己,不想想別人,說什麼落水救人真是愚蠢,分分鐘搭上自己的性命,這種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真是讓人討厭,我乾脆閉上眼睛,假裝聽不見。
她們也有聊到那女孩,說那女孩和她家人都沒親自向我道謝,太沒人性了等等,類似的話我聽了幾次。
其實我不在意她和她的家人是否來向我道謝,與這個比起來,我更希望那女孩能於這場自殺中醒悟過來,好好生活,過好每一天。
每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這是小鯨魚對我說的,我將它當作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