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遇到兩個不錯的人才,可惜了,當爹的中規中矩,算是人才,但纔能有限,兒子倒是不錯,但現在還太嫩了一些,讓郭嘉有些欺負小朋友的感覺,尤其是臨走前看着法正那一臉委屈加倔強的模樣,心中就很爽。
有人付酒錢,還能欺負欺負小朋友,今天運氣當真不錯,可不是上哪兒都有人能被欺負的,因爲不是所有人都能聽懂,你若找錯人的話,不但不會有欺負小朋友的快感,而且還會捱揍。
出了驛館,郭嘉四處看了看……
蔡府在何處?
老師今日好像是要爲我引薦來的……算了,明日再說吧。
帶着幾分微醺的感覺,郭嘉努力回憶着道路,邊走邊看,不一會兒,便徹底迷失在長安的繁華中,這地方几年前遊歷天下的時候也來過,感覺有些變化吶!
又走了一段,四周變的更加陌生了,郭嘉打了個酒嗝,看了看四周,沿途行人見他渾身酒氣,都不由得紛紛躲開,這個時候不找個人指路,自己怕是回不去了,但想攔人卻又攔不住,郭嘉也有些無奈。
便在此時,坐在街角處的三人吸引了他的目光,一個身材魁梧,器宇軒昂,顧盼間卻是平靜無比,讓人只是看着便覺心神突然寧靜下來,一個身材健碩,一看就很兇;還有一個很圓潤的胖子。
這麼三人平靜的坐在街邊,兩個端着水杯,一個端着類似酒壺的瓷器。
有酒?
郭嘉嗅着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香氣,那是從未聞過的,目光不由一亮,努力讓自己走正一些來到三人面前:“三位,在下有禮了!”
呂布擡頭看向郭嘉,呷了口茶水,微微頷首,自然認出眼前之人便是此前在驛館中見到的酒鬼,雖然是個人才,但現在這麼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呂布不太想搭理他。
郭嘉臉皮卻是足夠厚,面對呂布這般無視,也不生氣,而是嘿笑道:“在下走了一路,口渴難耐,聞得酒香而來,不知可否贈我一碗。”
酒?
呂布和賈詡低頭看了看茶杯,若有所思,一旁典韋不耐煩的擺擺手道:“去去去,這裡哪來的酒水於你。”
郭嘉不怕呂布和賈詡,這兩位看來像是講理的人,但唯獨對典韋有些畏懼,遇上講理的好說,但遇上不講理的,被揍那就是自找的了,哪怕喝醉,郭嘉也不會蠢到去跟一個莽夫較真,十分謙遜的一禮道:“那不知壯士手中所持是何物?可否贈我一碗?”
呂布有些詫異的看向郭嘉:“我二人在此你不怕,爲何獨獨怕他?”
郭嘉看了看呂布,又看了看典韋,微笑道:“這位……將軍雖頗具威嚴,但看面相卻非無故殺人之輩。”
賈詡:“……”
典韋摸索着下巴,偷眼看了看呂布,對方不說倒沒什麼,這麼一說典韋也發現,好像最近自家主公看起來確實沒以前那般兇了,這幾日甚至連壓迫感都感覺不到了,但真往朝堂上一站的時候,那種壓迫感卻比以前更嚇人!
不過典韋很快反應過來,目光一瞪,兇光畢露:“你是說我是無故殺人之輩!?你這人好無道理!”
跟主公殺的人比起來,自己純潔的簡直像只兔子,什麼眼神兒?
“給他倒碗茶。”呂布擺了擺手,笑着示意道。
“喏!”典韋悶哼一聲,從腰間的兜囊中取出一枚茶杯,給郭嘉倒上。
“茶湯?”郭嘉接過茶杯,疑惑的看了一眼,隨即聞了聞,茶香撲鼻,瞬間整個精神都好了不少,忍不住叫了聲好,隨後舉起茶杯,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初時微苦,卻並不似茶湯那般苦澀,苦盡之後,卻是一番別樣滋味迴盪舌間,似乎正應了人生一般,叫人回味無窮。
要說多好喝不至於,沒有經歷過世情的人甚至不可能再喝第二口,但對於有過一些經歷的人來說,卻能讀懂那其中綿綿後意。
許久,郭嘉睜開眼睛,眼神也清明瞭許多,讚道:“好,雖有茶湯之苦澀,卻非一苦到底,其輾轉回蕩,似乎更盛美酒,多謝賜茶。”
“再喝些,此物能解酒。”呂布示意了一下典韋,幫郭嘉又倒了一杯。
“多謝。”恢復清明的郭嘉,少了幾分浪蕩之意,多了幾分真誠,雙手接過茶水,又對呂布道謝之後,很乾脆的坐在了呂布身邊。
“無需客氣。”呂布點點頭,端着茶杯悠閒的看向四周,隨口問道:“年輕人來這長安是爲求財?或是求權?”
“只有這兩種麼?”郭嘉沒有回答,反問道。
“世人多是爲這兩種,但也有個別是爲一展抱負,或想改變這個天下,只是這樣的人太少,便不問了。”呂布隨口答道。
“說不準,在下此來,一者是受恩師相邀而來,二來也確實想看看這長安之主。”郭嘉舉着茶杯,學着呂布一般看着街巷往來行人,似乎真如呂布所言一般,多是爲名爲利。
“看了?”呂布笑問道。
“看了,也沒看。”郭嘉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
“你這人能正常說話麼?莫要學那賈胖子!”典韋聞言有些怒了,這幫讀書人說話能不能正常一些,這到底是看還是沒看?
真想給他一巴掌。
“不得無禮。”呂布瞪了典韋一眼。
“喏!”典韋端着茶壺給呂布和賈詡倒了一杯。
“能得這等勇士護衛,先生身份當不一般。”郭嘉看向呂布笑道。
“尚可。”呂布點點頭,也沒否認:“若不介意,說說如何看法吧。”
“長安乃至關中蒸蒸日上,此前遭逢戰亂,但嘉一路走來,雖有沿街乞討者,但卻少有因戰亂而流離失所,與中原相比,關中百姓未必富足,但人心卻已安定,有種關東百姓所沒有的東西。”郭嘉看着熱鬧的街頭,舉起茶杯對着典韋微笑着點點頭。
典韋悶哼一聲,熟練地幫他添了一杯。
“何物?”呂布問道。
“對日後的期許,大概便是如此吧。”郭嘉思索道:“無論軍民,都相信他日會更好,正是這份心態,讓他們看起來更具生氣,當百姓身上出現這種生氣時,至少說明這關中之主不差。”
“只是不差?”典韋皺眉道。
呂布看了他一眼。
“自然不止,溫侯治理關中不過年餘,便能有這般成就,堪稱明君,然而更難能可貴的,是其心中所願,敢爲前人之不敢爲,此等氣魄比之古今帝王明君有過之而無不及。”郭嘉笑道。
雖然這是好話,應該是,但……典韋摸索着下巴上鋼針一般的虎鬚,自己爲何體會不到?有何區別麼?
“你是說殺士?”呂布笑問道。
“殺士只是表象。”郭嘉搖了搖頭道:“這位關中之主不但要治標,更要治本,不過如此一來,便是與天下爲敵。”
“你非士?”呂布疑惑的看着郭嘉。
“若論出身,我是士。”郭嘉搖了搖頭,嚴格論起來,他出身不錯,介於寒門和世家之間,再往後兩代若是沒有起色,那就是真正的寒門了,現在還能掙扎一下。
“那你還說士該殺?”典韋不屑道,口是心非。
“我並未這般說。”郭嘉搖了搖頭:“士自是該存在的,但萬物有陽必有陰,這士強盛到一定地步,必然會出事,若不能制約,只會毀了天下!”
“其實如今尚不算極限,所以從這方面來說,溫侯在逆勢而爲。”郭嘉笑道。
“難得看的如此通透,所以你是準備看看便走?”呂布好奇道。
“我想助他。”郭嘉仰頭,將杯中茶水飲盡。
“逆勢而爲者,多不得善終。”呂布看向郭嘉笑道。
“那又如何?”郭嘉身子往後靠了靠,端着茶杯悠悠道:“若只是順勢而爲,這天下取之何難?又如何顯我本事?放眼天下諸侯,也只有他一人有這氣魄,若不能親眼見之,此生便是輔佐明主匡扶天下又如何?也不過空活一生爾!”
好傢伙!
賈詡瞪眼看了看郭嘉,這口氣就有些大了,順應天命已經滿足不了這位了,明明知道天命,卻還要逆天而行,有氣魄,以後自己應該可以安心喝茶了。
“雖然不知你所說何意。”典韋看着郭嘉,咧嘴笑道:“不過你方纔說話的樣子,挺像個漢子。”
郭嘉:“……”
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逆勢而行……”呂布端着茶杯,看着天邊夕陽,自己確實是在逆勢,他動的是整個天下世家大族的肉,而在這個時代,動了這些人,自然就是與世皆敵,不過就如郭嘉所言,這樣纔有意思,否則只是統一天下而已,算何本事?
“未必就會輸啊。”呂布哈哈笑道。
“若是天下百姓能看透這一點,自然會擁護於他,可惜……”郭嘉搖了搖頭,百姓的目光註定只有眼前些許利益,不可能看得太長遠,就算能看長遠,生活也不可能讓他們走長遠的路,所以這條路才坎坷難走啊。
“尚未請教先生名諱?”郭嘉讓典韋再給自己添茶,隨即詢問道。
“呂布。”
“幸會……”郭嘉說到最後,突然沒了聲音,默默地喝着杯中的茶水,夕陽下,繁華的街角處,四道身影好似在這一刻定格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