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舒同說:“我最大的失誤,可以說就是找強森合作。”
也許,那是一個局?是老爺子早就設好的一個局?知子莫若父,老爺子也許很早就提防着小兒子會對大兒子不利,所以,一直做好了陷阱等他塌下去?
這是巧合?還是說老爺子真有這麼厲害?
“我最好奇的就是,強森到底爲什麼花那麼大力氣幫老爺子?因爲老爺子給他更高的代價?因爲他兩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連米寶都很茫然,因爲,事前,強森半點也不曾透露他和歐老的特殊關係。正如歐舒同所說,但凡在重要問題上,強森從不會告訴她半點消息——而她,僅僅是強森的一個下屬而已。而且不是那麼重要的下屬。
“不過,也有一個好處……”
“什麼好處?”
“至少,我收穫了一個你。”
他凝視她:“就像現在,我沮喪時,有你陪着我。”
米寶不接這話茬,只問:“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他忽然一本正經:“米寶,你是同意留下來履行完我倆的合約了?”
她本是伸手去拿一根滷排骨,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然後,又輕輕放下。只是茫然地看着玻璃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那麼大的雪,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植物,只看得到那些六瓣精靈旋轉着,旋轉着,以自殺式的方式撞擊向玻璃窗,很快,玻璃窗都是白茫茫一片。
屋子溫暖,奶茶甜蜜,就如腳下踩着的舒適地暖——她根本不敢停下來問一問自己的內心:我到底是怕再一次獨自上路還是怕再也無人相對?
就像少時,每到寒冬臘月,下雨夾雪的時候,總是一個人睜大眼睛在黑夜裡瑟瑟發抖。多麼希望有一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哪怕只是爲了壯壯膽。
也多麼希望,自己能獨自擁有一棟溫暖華麗的屋子――整天生着火爐,有美味的糕點,各種熱氣騰騰的飲料……
許多年後,這一切,居然成了真的。
可是,她知道――這不是真的。
這個男人,另有所圖。
“強森雖然厲害,可他也是肉體凡胎,不可能真的無懈可擊。”
果然,圖窮匕見。
“米寶,只要我倆齊心協力,我相信,絕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米寶乾脆躺在榻榻米上,抱着自己的頭,過了很久很久,纔開口:“我會全力一搏。不過,歐少,我醜話說在前面,我只能盡力,不能保證勝利。只要合約期滿,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帶着那九位數美金遠走高飛。”
他大喜過望:“我的那半副身家也是你的,絕對不會賴賬。”
她不置可否,因爲,她從來不是一個不切實際之人。
“不過,米寶,我也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如果合約到期時,你愛上我了,可不可以不要離開?”
“你覺得可能嗎?”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愛上我,真是那麼困難的事情?”
她淡淡的:“歐少,咱倆明人不說暗話。就算我愛上你,只怕你也未必能愛上我。合作就合作,扯那些有的沒的幹嘛?我又不是白白幫你,我收了你大筆金錢的。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何必動用感情?再說,你一再這樣用美男計,不覺得自己很low嗎?”
歐舒同哈哈大笑:“怎麼?我就不能愛上你了?還是米寶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值得被愛上的?”
她冷哼一聲,將一大杯咖啡喝了個乾乾淨淨。
他卻忽然心血來潮:“走,米寶,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什麼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她懶洋洋的:“我渾身無力,不想動。”
他瞪眼:“你明明吃飽喝足,生龍活虎的了。再說,那地方又不遠。要是真走不動的話,我抱你去也行。”
“別別別,我還是自己走。”
果然不遠,就在一樓花園的後面。這裡平素隔着一道柵欄,米寶以爲是別人的地盤,所以從未去過。但見歐舒同拿出一把鑰匙,很輕巧地開了門。
居然有一個守門人,一看到他,畢恭畢敬:“歐先生又來了。”
他點點頭,拉着米寶的手走進去。
只見周圍幾顆千年古鬆,原本也許是枝繁葉茂,但此時已經銀裝素裹,每一根松枝都像伸展着的冰霜,造型奇特,十分漂亮。
可是,進了裡面,居然別有洞天:有一汪靠着山坡的天然溫泉,汩汩地冒出熱氣,一大股硫磺味,四周居然盛開着花草,樹木也是常青的,跟外面的世界簡直成兩個天地。
米寶好生詫異:“歐少,你是在哪裡找到這個好地方的?”
他十分得意:“我七年前發現這處風景絕佳,當時的開發商曾以這處溫泉爲賣點。後來,我給了高價,讓房地產商把這片地方全部賣給我了。”
“花了多少錢?”
“五億。”
米寶瞪大眼睛。
他拉着她的手繼續往前走:“這是個風水寶地吧?當年雖然花了五億,但你知道現在價值多少?”
“多少?”
“起碼20億了。”
米寶暗暗咂舌。
整個區域裝修十分簡單質樸,有很大的露天玻璃,所以,內部四季如春。
前面,是一片乾淨整齊的天然大理石,十分莊重肅穆。米寶本以爲是歐舒同的什麼銷魂窟,可看這架勢又不像。
就在這時候,歐舒同停下腳步,臉上的神色也變得莊重了。米寶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一座墓碑。她定睛一看,只見上面寫着:亡母李新亞之墓。
她這才知道已故歐老夫人的大名。
墓碑上,是李新亞中年時候的一張照片,她容貌美麗,可很顯老,尤其是眉梢眼角,帶着一絲苦澀,就連笑容都是苦笑。最明顯的是,她頭上居然許多白髮,可以看出,她的後半生,過得非常不如意。
看她的墓碑生辰,死時也不過才52歲,怎麼就白了那麼多頭髮?
歐舒同上了一炷香,這才跪下去:“媽,我帶你的兒媳婦來看你了。”
米寶嚇一跳,慌忙看看四周:媳婦兒?這是說誰?
可是,歐舒同一把拉住她:“米寶,給咱媽上柱香吧。”
香遞到她手上,她倉促中沒法推辭,硬着頭皮上了,歐舒同立即說:“媽,看到了吧?你兒媳婦還算不錯吧?”
米寶真想一拳塞在他的嘴裡,可是,當着亡靈,她又不敢造次。
“媽,這可是我第一次帶女人到你墓碑前。因爲是你兒媳婦,所以,得慎重其事……這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得保佑我倆一切順利,百子千孫……”
米寶幾次要阻止他胡說八道,可是,幾次作罷。
她只是恭恭敬敬地上了香,行了禮,然後,退在一邊。
歐舒同長嘆一聲:“我母親生我那年已經46歲了,也許是高齡生子元氣大傷,她身體一直不怎麼好。加上爲各種事情擔憂,更加老得快。我記得我上幼兒園時,她每天親自接送我,小朋友們見到她,就說,歐舒同,你奶奶來了,我說是我媽媽,小朋友們就笑我,說你媽媽怎麼這麼老?……人家的媽媽都年輕漂亮,爲什麼我的媽媽已經有了白髮?當時,我覺得丟臉,就大哭,不要她來接我了……可是,她從不生氣,也從不罵我,還是堅持風雨無阻接送我。家裡那麼多司機,傭人,但是,我的吃喝拉撒幾乎全部由她一手操辦,就連保姆也插不上手。她說,她每天一分鐘也不想和我分開……”
米寶只是靜靜聽着。
“我母親非常愛我,雖然她身體不好,但一直親自哺乳,我吃奶吃到整四歲,直到自己不吃了才斷奶。她爲了陪伴我,放棄了在公司的一切職務,也從不當着我的面跟父親吵架。但是,那時候父親很少回家,我經常十天半月也見不到他一次……只有一次,我睡到半夜,忽然摸到母親不在身邊,我很害怕,就起來到處找她,才第一次聽到她和我父親在隔壁房間裡大吵……我嚇得大哭,我母親聽到我的哭聲立即跑出來抱我,但是,我父親摔上門就走了……那一次,他好像走了快一個月纔再回家……”
米寶想,可能正是因爲李新亞當年全職在家帶孩子,才讓歐老爺子徹底侵吞了她的股權,讓她在公司再也沒了發言權。
“那時候,我不知道父親去哪裡了。問母親,母親總說你爸出差去了。偶爾,我父親回家,她便總是主動讓我去叫爸爸,讓爸爸抱抱我……也許,那時候她是想維持一個假象,讓我誤以爲父親一直是愛我的……”
“直到我母親病逝後,我第一次見到林月如,我才明白,原來,我父親每次離家很久,是住到他和那個女人在外面的家裡去了。他其實很少出差,他只是不喜歡我們,那些離開我們的日子,一直陪伴着他的大兒子……”
林月如18歲就跟了老爺子,19歲就生了歐舒宏,一直很得老爺子寵愛。
近五十歲的女人,自然比不上青春年華的少女。歐老爺子,一門心思撲在爲自己生了大兒子的年輕漂亮的新歡身上,從此,再也沒有眷顧過髮妻以及髮妻生的兒子。
而且,按照老爺子的說法,生了大兒子後,事業就蒸蒸日上,大兒子是他的幸運星,所以,就更是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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