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念薇走出電梯,樓道里的燈隨即亮起。
她從包裡翻出鑰匙,然後插進鑰匙孔,轉動了兩圈打開了門。她踹掉腳上的鞋,並將鑰匙扔在玄關處的玻璃盤裡。家裡冷冷清清,跟她走時幾乎沒有差別。原本擺在桌上的杯子還在那裡,只是邊緣落了一層灰。
“這家像有人住嗎......”
她冷笑着說道,然後脫掉外套開始打掃。拖地,抹桌子,擦洗杜澤毅心愛的古董。她覺得好笑,他嘴上說着喜歡,可花大價錢買回來之後就扔在那裡不聞不問,任憑上面落多少灰塵,他也不去收拾。
她認爲自己跟那些古董的處境是一樣的。
他自己忙得顧不上回家,卻要求她待在家裡。可她真回來了,他又對她不管不顧。
這算哪門子父親?
她越想越氣,索性扔下抹布,不再理會架子上那些破銅爛鐵。然後洗了個澡,換上乾淨的睡衣,直接倒在牀上悶頭大睡。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隱約聽到客廳裡有一絲輕微的響動。她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杜澤毅這個時候不可能回來。
難道進賊了?
不會這麼衰吧,剛回來就遇上大盜光顧。
她輕輕從牀上翻起,然後伸腳摸索地上的拖鞋,並取出夾在牆和牀頭櫃之間的棒球棍。她後背緊貼着牆壁,緩慢移到門口,輕輕拉開一條縫。她發現客廳黑着,廚房的燈卻亮着,於是索性打開門,踮着腳尖一步一步走向客廳。
這時廚房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快速背靠在門口,然後雙手攥緊棒球棍,只等壞人一出現就給他當頭一棒,先下手爲強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隨着腳步臨近,她不由心跳加速。那人剛跨出廚房,她便一棒掄過去,本以爲會一擊斃命,誰料對方竟然準確無誤的握住球棒前端,並用另一隻手將她的胳膊反扣在身後。她忍不住疼得呲牙咧嘴,手中的球棒“”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疼疼疼疼疼......放手放手放手......”
“幸好我反應快。”
她一聽立刻認出是杜澤毅,然後怒喊道,“誰知道是你啊!回家也不開燈!我還以爲遭賊了呢!”
“算你還有點兒防患意識。”杜澤毅說着放開她的手,然後從餐桌旁邊的櫃子裡取出一瓶酒。
“我說你回來就回來,幹嘛不開燈啊......”她邊活動被杜澤毅抓疼的手腕,邊彎腰撿起地上的球棒,“嚇死我了......”
“還有你怕的東西。”
“切,我怕的東西可多了。”她不情願地走到桌前坐下,這時杜澤毅打開餐廳的燈,一桌豐盛的菜餚展現在她眼前,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天什麼日子?”
“沒什麼,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她悄悄瞟了杜澤毅一眼,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兩鬢已經斑白,眼角佈滿了皺紋。他正在往酒盅裡倒酒的右手有些顫動,手背上明顯看到很多老年斑。他不是一個講究的人,從頭到腳沒有牌子貨,但無論多忙身上都穿得整齊乾淨。他此刻穿着圍裙,緩和了他的氣場。難得他親手燒菜,還都是她愛吃的菜,她的心裡忽然有那麼一絲溫暖。
“微微,來。”杜澤毅說着給她夾了一塊牛肉,“嚐嚐老爸的土豆燒牛肉。”
“嗯。”她將牛肉塊塞進嘴裡,肉燉得老不說,還鹹得難以下嚥。她努力嚼了兩口,然後艱難地嚥下去,“好吃......”
“微微,你回來爸爸高興,以後就待在家裡不要亂跑。”杜澤毅說着將酒盅裡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用筷子夾了一顆花生米,“這兩天在外邊有沒有受欺負?”
“你閨女你自己還不清楚嗎?”她說着扒了一口米飯,“我不欺負人就不錯了,哪還有人敢欺負我。”
“那倒是。”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從一開始就不讓你去找顧先生,結果你還是跟和平要了地址。”
“我去怎麼了,我只是想讓他幫我找妹妹而已。你不幫忙我還不能找別人幫忙嗎?”
“微微,你要我說多少遍......”
“你又想說我有幻想症嗎?”她猛地從座位上站起,然後瞪着杜澤毅,“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你之所以不去找妹妹,還不是怕你局長的位置不保嗎?你是怎麼當上局長的你心裡比誰都清楚!爲了掩蓋事實居然硬說我幻想出一個雙胞胎妹妹,你的意思是我腦袋有問題?!”
“微微,你要我怎麼跟你解釋......”
“你什麼都不用解釋!”她扔下筷子,“找妹妹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安心做你那個破局長吧!”
杜澤毅起身解下圍裙,然後從沙發靠背上取過外套,走到門口時停下說道,“我還有事先回警局了,你吃了飯早點休息。”
他說完,“砰”地關上了門。
杜念薇氣得發抖,忍不住尖叫着用胳膊將桌上的飯菜全部掃到地上。她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忽然大笑起來,邊狂笑邊趔趄地走到沙發旁,這時腦袋忽然鑽心的疼起來。她抱着腦袋倒在沙發上,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很快意識便模糊了。
這時她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背影,他不停地往前走,她一直在他身後追啊追,可是怎麼也追不上。她想喊住他,可是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發不出任何聲音。這時場景忽然變了,兩人站在懸崖邊上。那個人慢慢轉過身,她看到了顧純然的臉。他微笑着,嘴脣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什麼。但她一個字都聽不清,正當她準備靠近的時候,他卻後仰摔下了懸崖。
她猛地睜開雙眼,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許久,她的意識才逐漸恢復,知道剛剛的是夢。她艱難地從沙發上坐起來,環視四周發現家裡空無一人,餐廳地上的盤子碎片仍然原封不動地躺在那裡。她連打了兩個噴嚏,扶着靠背站起來,走到餐廳,然後跪在地上用手撿起碎片。
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滴在她的手背上,她心裡像是塞了什麼東西,悶得難受。長久以來的委屈似乎在一瞬間崩潰了,她所渴望的不過是理解和陪伴,難道這很奢侈嗎?如果她昨晚死了,杜澤毅恐怕根本不會知道。
正在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