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固然只能是玩笑。甘寧世之豪傑,斷然不會因爲一句玩笑之語倒頭就拜。
而秦旭本就也沒有指望甘寧只因這麼一個玩笑,便輕易的生出改換門庭的心思。劉表軍中畢竟是有同甘寧相交莫逆的好友蘇飛在,以甘寧重義氣的性子,除非是遇到黃祖依舊像是歷史上那般不識貨,否則,還真是難以在如今這兩軍交戰之時,說服甘寧對自己好友所在的陣營“倒戈”。
不過,有了這開場的玩笑,兩人之間其實已經是傳達了一個善意的信號。雖然沒有接着就這個話題深入的談下去,但秦旭的目的其實已經達到了。對此番作爲“意外之喜”而出現在視野中的甘寧,秦旭的打算是先在這位日後東吳大將心中留下個深刻點的印象,以備將來黃祖“幫忙”時,好有同甘寧再聯繫上的話頭。說來上次徐晃之事,就是因爲信心太過爆棚,而忽略了聯繫,才使得曹操撿了大便宜去。自那之後,只要一想起徐晃之事,秦旭就鬱悶的直撓頭,時常告誡自己,絕不能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
有了這相對輕鬆的開場白後,秦旭同甘寧之間,一個是位列朝廷九卿的高官,一個是落拓江湖的賊頭的交流也少了不少隔閡。使得正在軍帳外大眼瞪小眼的麴義同一衆緊張不安的江賊,只聽得軍帳中不時傳來秦旭同甘寧的大笑之聲,卻搞不懂這兩個地位懸殊的人之間。究竟還有什麼好談。甚至直到了日頭偏西,才見甘寧同秦旭把臂而出,呼喝一聲率衆離去。
“主公。某觀這甘興霸特立獨行,又兼桀驁不馴,依仗勇武,忒不將人看在眼中,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有些蠻力的賊頭而已,就算是有那百餘人的性命在其手中。也如何擔待的起主公如此禮遇?”見甘寧咋咋呼呼的領着一衆江賊離去,麴義憋了老半天。纔將心中的疑問說出。要知道,剛剛雖然得了秦旭的吩咐守住帥帳門口,但放甘寧這麼個兇名遠播的傢伙同秦旭單獨處於一頂軍帳當中,麴義還是承受力相當大的壓力的。注意力簡直是一刻也不敢輕易離開秦旭的軍帳。這要是出點什麼事兒,麴義只覺自己簡直是百死莫贖。好容易見秦旭同甘寧出來,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望着甘寧的背影,憤憤不平的說道。
“甘興霸已答應將失手的兵士放回,需要派人去接手一下。老麴這事兒你親自跑一趟,時間緊迫,還是切記莫要生出什麼事端。要知道前日奉孝已經領五千吳郡郡兵去了豫章,支援孫觀尹禮,應付三萬來襲聯軍。我等也該儘早拔營去丹陽,會一會黃祖這劉表麾下第一大將了,希望莫要去的晚了。讓奉孝太過得意纔好!”對麴義這壯漢的牢騷,秦旭並沒有多做解釋,只是輕笑了笑,見麴義猶有幾分埋怨之意,知道麴義這是擔憂自己安全,笑着說道:“去之前先去看看牽招醒過來沒有。他的這個傷身之仇,怕是不必等的太久就能報了!”
“誒?諾!”麴義畢竟也是心思通透的人物。秦旭說的模糊,但也明白了幾分,眼神一亮,應諾而去。
秦旭這邊自是安撫大將準備拔營,而甘寧這邊率領這數十江賊離開秦旭軍營,卻也是被一頭霧水的手下問及帳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會不會引起既定要投奔的劉表軍大將黃祖誤會。
“有什麼可誤會的!你等有所不知,前番事某因爲太過憋屈,也未曾告知你等。”甘寧待手下衆賊也甚是親厚,見問的急了,略一遲疑,便如實相告說道:“前番某之好友蘇飛,其實已經爲我等求來了一處安身之地,只是某並不想去而已。”
“大哥,是何等去處?想必蘇大哥推介之處,必然會令大哥你備受重用,就算一時不得伸展,憑大哥之能,必然也有出頭之日,我等也正好跟着沾沾光,這叫那什麼……麒尾來着?”之前吃過了麴義的“招待”,此番竟然能在心思不在當處的麴義目光下撐足了兩個時辰的兩名江賊之一,平日間見甘寧讀書,也尋了個落魄的文士學了幾句拽文,當即問道。
“哼!不學無術!趁早將你‘請’來的那先生放走吧!什麼麒尾,那叫附驥尾!”看的出來,甘寧的心情還算不錯,笑罵了手下一句,說道:“你等隨某漂泊江湖,悉心用命,某是定然會給你等一個交代的。只是你等不知,雖然劉表軍勢此番借天命所歸之藉口開戰,無論從兵力還是後援力度上,都不是江東區區不過兩萬人可比,但黃祖此人着實太過小看天下英雄!某也不瞞你等,當日某那蘇飛兄弟前番用盡了面子,在黃祖面前所求來的也不過是個船底划槳的粗活而已。我等雖棲身爲賊,可也個個都是血性的漢子,倘若是血灑疆場博個封妻廕子,爲之馬革裹屍也還罷了,這等區區之事,自有輔兵民夫可用,黃祖如此安置我等,豈不將我等示若雜兵一般?哼!此番同那秦旭相交,其實也是爲了給你我等人留條後路,某是斷然不會讓兄弟們長久爲賊的。”
“黃祖老兒竟然如此藐視大哥,當真該死的緊!”甘寧在水賊中威望頗高,聞聽黃祖在得了蘇飛的舉薦之後,竟然還這般輕賤甘寧,一衆水賊卻是不幹了,一個個咬牙切齒,面目猙獰,只恨不得撕扯下黃祖的一塊肉來。
“大哥……,小弟看你同那秦……秦使君相談甚歡,莫不乾脆咱們拿那百餘人作大哥你的進階之禮,降了呂布算了!”頭前兩名江賊之一,聞聽了甘寧之言,也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而原本站在船頭被麴義後來擒下,剛剛被甘寧笑罵放了他請來先生的那人,卻是大約猜到了甘寧的心思,嘴一抿,說道。
“你倒是好胸懷!”甘寧並沒有直接回話,拍了拍這人的肩膀,望着江面,哂笑一聲,仿若自語道:“可惜時機不到啊!蘇飛兄乃是某之好友,此番兩軍交戰,其爲黃祖麾下大將,就算某不傾力相幫,就已經是有違朋友之誼,又豈能忍心拔刀相向?而秦使君……卻是足可稱是我甘寧有生以來的知己,唉……,且再看看吧,倘若不能兩不相幫的話,大不了,待依約放回了那些先登營兵士之後,咱們便辭別蘇飛,溯江而上,殺回蜀郡廝混便是!”
“大哥說的是,憑藉我等錦帆賊的名頭,這大江上下數萬裡,何處不可爲我等安身之處!”見甘寧興致着實不高,一衆水賊也下意識的沒有再在這件事情上繼續糾纏,衆人回返小船,向着本軍營地小島而去。
“大哥!且慢行!”船隻才逆流上行了也就是五七裡水路,就突然見自上游如箭矢一般急速駛來一隻快船,遠遠的便能聽到對方順風帶到的話語。這船衆人皆是認得,人也被手下認了出來,正是甘寧留在小島之上的水賊之一。
“出了什麼事?”同秦旭的一番密談,讓甘寧熄了從劉表同呂布兩家軍勢交戰期間渾水摸魚的打算,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一邊不負好友,一邊不負“知己”,突然見本是留守本軍駐紮小島的來人,就算是甘寧心中也是一緊。別的倒是不打緊,畢竟只是個歇腳的地方而已,只要有這幾艘錦帆大船,大江各處便無處不可去得。甘寧擔心的是,此刻小島之上,可還是有百餘名甘寧已經答應要還給秦旭的先登營兵士的,這些人不管是對秦旭還是對劉表說,可都可以算是寶貝。秦旭麾下皆是北方士卒,這個可能性可以排除了。倘若是被劉表的斥候偵船發現,引來大軍將這羣“寶貝”接手了去,用來製造輿論打擊秦旭軍勢的話,那甘寧的面子可就真真兒的掃地,說不得是真要翻臉罵娘了。
“大哥……”順水而下的小船別看江流湍急,卻是靈活的很,湊近甘寧的錦帆大船後,順勢打了個橫,便見船上有一人猱身而上,只眨眼的功夫,便攀上了甘寧的船舷,來到了甘寧的面前,見甘寧面色隱有不善之意,遂不敢多加隱瞞,急忙說道:“蘇飛將軍急急而來,似有重要事情要同大哥商議。某等不敢擅專,知大哥順江而下,便特地前來尋找。”
“蘇飛兄弟來了?”甘寧也是一副愕然之色,實不知蘇飛前番纔剛剛着人來說了黃祖不肯收留之意,讓甘寧莫要心急,等他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備說甘寧之勇武,好令黃祖改觀而另眼相看。也正是因此,甘寧才生出了先去江東腹地“偵察”一番,在吳郡之外的大江之上,“巧遇”了足可作爲投名狀的百餘名先登營兵士的商船,有了之後直到如今之事。事情說的不少,其實也不過才四五天的時間而已。卻不知道蘇飛處究竟又發生了何等事,才令一貫謹慎的蘇飛不顧擔上通賊之名,親身前來和自己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