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想必就是曹操現在的心情。整整一千精銳啊,可是從此番帶來的本部兵士同幷州軍裡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壯。放在戰事當中,怎麼也是能以一當十的壯士。被關羽帶頭一陣衝殺,除了護衛曹純退走的十餘名兵士人人帶傷之外,全折在了壺關門前。
壺關兩側是尖字形狀,若是攻破了壺關自然是可居高臨下一馬平川。可相反,倘若被壺關內關羽兵士反擊,其實也是佔據了足夠的有利地形。再加上這一千先鋒精銳在潮溼低凹的峽谷風口吹了大半夜,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被熬得差不多了,對上早就有所準備,以逸待勞的關羽守兵,攻防易主之下,以有心算無心,哪裡會有不敗的道理。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儘管此番損兵折將,但本是作爲“嚮導”的審儀,卻是神奇的活了下來。被曹純提溜着後脖頸,紅着眼睛丟在了曹操面前。
“這就是你說的萬無一失?!”曹操也是急了。幷州雖早已收歸囊中,但袁氏勢力未去,終究還是用起來難以得心應手,此番兵士多是從中原本部本就捉襟見肘的防守兵力中抽調出來的,加上幷州新編練的騎兵,也纔剛剛三萬人而已,這還沒咋地就先折損了一千人,損失什麼的倒還在其次,出師不利對於新兵佔據了三成的曹軍來說,士氣上的打擊纔是致命的。剛剛曹操不是沒想過要掩軍衝殺過去支援曹純的先鋒兵士。只是關羽卻也是深通兵法之人,對來犯的先鋒兵士並不戀戰,甚至連曹純這主將逃走也不追趕。收足了好處便又退回關內,逼得這纔多大會兒的功夫,曹操的嘴角已經急出泡來。再見了審儀這“元兇”,曹操生撕了這小人的心思都有了。
“曹公饒命!曹公饒命!”上有所命,下必從焉。作爲曹操宗族,又是鐵桿支持者的曹純,眼見着曹操眼神、語氣皆是不善。再加上自己纔是正兒八經的冤大頭,帶審儀回來。也不過是爲了說清楚事實而已,眼下見曹操如此,頓時意會,再不有所顧忌。抽出腰間佩刀,便要砍了審儀。審儀哪裡不知道自己這回闖下的禍有多大,雖然已是因爲被曹純提了一路而渾身痠軟,又被曹操的殺意所懾,但求生的慾望此時還是佔據了上風。沒看到曹純揮砍來的刀鋒,磕頭如搗蒜一般,嘴裡大聲嘶叫:“曹公,小人還有一計,可奪壺關!曹公!再給小人一個機會吧!”
“唔?!”曹操本來已經是背轉過了身去。任由曹純在審儀身上泄憤以安軍心,乍然聽到審儀之言,卻並不爲所動。只是身子稍稍側了側,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小人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繞過壺關!”就在曹純的刀鋒堪堪已經挨着審儀的脖頸,森寒的刀氣讓審儀忍不住癱倒在地上之前,審儀幾乎是用盡了渾身所有的力氣,大聲喊將了出來。
“等等!”若說曹純的刀是閻王的催命符的話。曹操這簡單的兩個字,就該是起死回生的仙丹了。儘管曹純此刻只恨不得將軟成一灘泥一般的審儀剁成肉醬。但事情的輕重緩急,曹純還是分得清楚的,當即就要收刀,卻不料刀勢已然用老,不得已之下,只能強行改變了刀勢,一刀重重的砍在了趴在地上的審儀大好頭顱旁邊,森寒中還帶着血腥味的刀鋒,就緊貼在審儀的耳朵旁邊,直接讓審儀嗷的一聲便昏了過去。
“廢物!潑醒他!”曹純眼眸中厭惡之色,見曹操等着回話,便回頭吩咐身邊的兵士拿隨身攜帶的水袋,一股腦的向着審儀頭上砸過去。
“唔……呃……”得虧審儀雖然同審配沾親,但好歹也是任壺關守將多年,較之一般士族儒生耐c了些,被衝醒之後,還能半迷糊半清醒的自己站起來,只是形象邋遢了些。
“你說另有他法繞過壺關?怎麼之前不說?”審儀眼神本來還尚在迷濛之中,冷不防聽到曹操這冷冰冰的話語,以及一旁曹純手握着佩刀一臉殺機的模樣,登時只覺一股子涼氣自尾閭處直衝向天靈蓋,登時清醒了,哐噹一聲跪倒在地,只是不停的以頭搶地,急急說道:“是是!小人其實也是在偶然間聽壺關以東村落中,靠這大山爲生的獵戶說起過,的確是有這麼一條山路,可以繞過壺關直通幷州。只是那本是冀州獵戶打了毛皮,同幷州邊軍易貨所用的羊腸小路,等閒數十人還好,曹公這數萬天兵能不能借道那處,小人也是不太敢保證,因而上次纔沒有說出來。小人是真心爲曹公和弟兄們着想啊,還望曹公明察!”
“哼!你只需說明那處地點,其他的你不必囉嗦!”見審儀的確是被嚇的不輕,曹操示意曹純將佩刀收了起來,之前臉上的冷意也消散不少,拽着審儀的肩衣將審儀提了起來,嘴角微勾,說道:“放心,曹某人一貫賞功罰過,毫不偏私!只要你這次消息屬實,此次壺關失利之事某非但可以不計較,而且之前對你的許諾也依舊見效!你可要慢慢地、仔細地想好了!某可不希望今日之事再重新來一遍,知道了麼!”
“諾!諾!”曹操的話讓惶惶不安的審儀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再次翻身跪倒,討好般膝行了兩步,道:“曹公放心,絕對錯不了了!這條小路的存在,本就是小人偶然間才得知,便是在此間生活多年的村人也未必有人知曉,必然不會再被關賊利用了去。小人……小人敢以項上人頭擔保!絕對出不了任何差錯!”
“哈!某要你的人頭做什麼?你的人頭還是留在肩膀上享受榮華富貴吧!”曹操的臉色愈發糅合,微彎的嘴角弧度也越來越大,語聲也愈來愈溫柔,拍着跪在地上的審儀的肩膀,柔聲說道:“這次,還讓子和與你同去!只是他脾氣不好,言語中或許會有冒犯你的地方,你可要多擔待一些啊。”
“小的明白!明白!一定會盡心盡力爲曹將軍效死!”審儀滿含懼意的看了眼正怒目而視望向他的曹純,怎能不明白曹操這番綿裡藏針的話中的含義?若是這回成功了,那什麼都好說。曹純最多也不過是會在路上尋機會責打辱罵自己一番,卻是萬萬不會傷了自己的性命。畢竟曹操的目標是冀州,或者說是整個河北,在這種大前提的條件下,是絕不會因爲個人的喜惡,讓自己的這“第一個”主動投誠之人立下大功之後便丟了性命的!但是,曹操話中另外一重意思也表達的很是清楚。倘若這回提供的“情報”再有失誤的話,對不住,他審儀的身份就肯定不會是“投誠者”了,或許會被安上一個冀州細作,故意誘導曹軍損兵折將的罪名也說不定,屆時別說是活命了,看曹純咬牙切齒的樣子,再加上害的他剛剛幾乎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前事,或許到時候他審儀連死都會成了一種奢望!
“主公,這審儀小人也!觀其言多有不實之處,怎麼可以……”本來曹操是打算詐開壺關關門之後,率領大軍直接殺奔冀州,因此只在幷州留下了三千輔兵作爲守城之用,命夏侯惇帶着一萬新訓之騎兵也自跟隨而來,打算一次以定冀州,卻不料出了這等事。因此夏侯惇對曹操如此給審儀機會感覺有些不太理解,夏侯惇同曹操交情最厚,見曹操如此,也沒有任何顧忌便直接問道。
“元讓難不成還有更好的辦法?”對於夏侯惇這幼年好友,曹操臉上剛剛面對審儀時讓人難測的表情也消失不少,露出了幾分苦笑來,說道:“這人獐頭鼠目,言多不實,某豈能不知,可若是面臨選擇是拿三萬弟兄們的性命去填壺關,還是賭一把信這小人說的其實確有其事,拿最小的代價來換取最大的收益,換做是你,該當如何選擇?”
“無有他法!只是某還是覺得主公此番太過弄險了些!”夏侯惇思襯了片刻,悶聲悶氣的說道。曹操的話讓夏侯惇根本就無從反駁。夏侯惇久在幷州,當然明白壺關的重要性。壺關雖然只是連接幷州同冀州的關隘,但實際上卻是關乎着曹操能不能依幷州之利奪取河北的關鍵點。以曹操之能,焉能看不出來此刻其實河北最容易攻略的,其實要算是禍起蕭牆,後方被公孫康威脅的公孫瓚所佔據的幽州!幽州同幷州只有一道無法駐兵的狹長峽谷爲屏障,之前有幽州騎兵駐地就在峽谷另一側,輕易攻取不得,如今卻是因爲公孫瓚後方被襲之事,兵力被抽調走了大半,以夏侯惇這一萬騎兵之利,贏面至少會在五成甚至以上!只是關鍵還是在於壺關!壺關現在被劉備部關羽所據,倘若被其得知因爲攻略幽州之事而使得幷州空虛的話,天知道一向善於把握機會的劉備,會不會拿幽州說事兒,豎起大義來趁機同直到現在還不怎麼買曹操賬的幷州官員聯絡上,這個大險,着實冒不得啊!夏侯惇狠狠的喘息了幾口,這咽喉握於他人之手的感覺,實在是不咋地啊!也難怪就算是弄險,一貫謹慎的曹操也要賭上一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