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
耳邊隱隱約約流動着排氣的聲響,整個會議室洋溢着一股超低氣壓,風暴來臨之前的壓抑與沉悶正在悄然瀰漫,似乎就連小指頭都不敢輕易移動,大氣不敢喘地僵硬在原地,悄悄地屏住呼吸消滅存在感。
冠軍賽的壓力在此刻達到了極致。
視線餘光悄悄地在陸一奇和普雷斯之間來回移動,腦海之中不由浮現當初陸一奇與理查德正面硬扛的畫面,唯恐下一秒陸一奇就即將與普雷斯硬碰硬,那麼到時候他們又應該如何站隊呢?總覺得自己會成爲哥斯拉大戰金剛的炮灰,怎麼辦?
就在此時,陸一奇站立了起來。
那站立的動作讓整個會議室裡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甚至可以看到奧古斯都握緊拳頭擺出了蓄力狀態,似乎隨時都可能站起來,加入混戰的局面。
所有視線齊刷刷地落在陸一奇身上。
然而,卻看見陸一奇大步大步地朝着戰術板方向走了過去——原來不是要動手,有點失望是怎麼回事?
“普雷斯教練,沃克對於防守組的戰術意義是非常重要的,他對於前場突襲戰術的機會捕捉,無人能夠取代。”
語氣沉穩、神情平靜,完完全全看不出針鋒相對的意思,而是全神貫注保持專業姿態,就事論事地講述自己的想法理念,最重要的是,沒有咄咄逼人的壓迫感,反而是蓄勢待發的普雷斯被架在了半空中。
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普雷斯纔剛剛張嘴,準備說點什麼,但陸一奇卻似乎能夠提前識破普雷斯的意圖,下一句解釋就讓普雷斯閉上了嘴巴。
“我們都知道沃克剛剛傷愈,這場比賽能否登場還是未知數。”普雷斯自己都沒有忍住,連連點頭表示贊同,“但我們依舊應該讓沃克進入大名單,主要目的就是模糊俄亥俄州立大學教練組的判斷與準備。”
“我們就是需要讓他們猜測,沃克是否出場。即使沃克全場都在場邊站着,他們也不得不考慮可能性。心理戰層面,我們需要全方位向對手施壓,一方面,讓他們知道我們戰術做好了準備;另一方面,則讓他們知道我們將以完整陣容出戰冠軍賽。”
隨後,陸一奇就在戰術板上演練了沃克的戰術位置,簡單講述沃克在場與否的變化,這也是對手需要警惕沃克的原因;講述完畢之後,陸一奇主動朝着普雷斯投去了視線,似乎正在徵求主教練的意見。
“……”普雷斯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能夠發出聲音:
見鬼,好的壞的,你一個人都說完了,根本沒有給我留下反駁餘地,那我還能說什麼?
稍稍等待片刻,沒有等到普雷斯發聲,陸一奇又繼續說道,“另外,普雷斯教練,即使沃克的傷勢還沒有到能夠登場對抗的強度,我們也應該讓沃克留在大名單之中,以精神領袖的形象,攜手出征冠軍賽。”
普雷斯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這又是什麼鬼話?精神領袖?雷吉-沃克?你確定我們正在討論同一個人嗎?”
“當然!”陸一奇堅定地說道,回答速度着實太快,以至於普雷斯不由噎住了,“韌帶撕裂卻在兩個月之內重新回到賽場,作爲大四畢業賽季而始終不曾放棄,即使只是一場比賽也勇往直前地戰鬥到底,爲球隊奮鬥到最後一刻,哪怕是燃盡最後一滴血液、哪怕是跪着抵達終點,也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普雷斯直接傻眼:這都行?
羅伯斯特眨眨眼睛,他深深覺得,以後還是需要遠離陸一奇,這三言兩語就把人忽悠瘸了的本事着實太可怕。
看,普雷斯已經瘸了——
普雷斯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地,有些不太確定,話題到底是怎麼繞到這裡來着?他們正在討論什麼來着?他到底準備怎麼反駁來着?他的最初立場是什麼來着?等等,他爲什麼反對沃克入選大名單來着?
殘存理智喚醒了些許思緒,普雷斯決定垂死掙扎一下,“大衛,你也這樣認爲嗎?”
普雷斯轉頭看向了羅伯斯特,投去詢問視線:沃克是線衛,隸屬於羅伯斯特的麾下,肯定不會希望陸一奇的越界干涉。
“是的,我同意。”羅伯斯特言簡意賅地說道。
“嗯?”普雷斯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羅伯斯特接着解釋了一句,“諾亞的分析很有道理,我們應該將沃克放進大名單,反正他也不會佔位置。”
“……”普雷斯一陣心塞,他還想要再繼續掙扎一下,朝着拉蒂默投去了視線,卻發現拉蒂默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拉蒂默應該沒有反駁羅伯斯特的意思。
“普雷斯教練,沃克和球隊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中,我們都相信球隊能夠在你的正確領導下攜手衝擊冠軍。”陸一奇又補充了一句。
從頭到尾,陸一奇都沒有針鋒相對、慷慨激昂,即使面對劍拔弩張的緊繃氣氛,他耶始終保持着專注與投入,擺出就事論事、公事公辦的姿態,言辭懇切地表達立場,無形之中就讓談話節奏緩和了下來。
現在,普雷斯似乎也已經沒有了火氣,最後面對陸一奇的臺階——他纔是主教練,掌握生殺大權的那個人,他也就沒有再繼續堅持,長長吐出一口氣。
“……我又何嘗不知道呢?只是擔心他的傷病情況;我可不希望球員畢業之後,生活就變得悲慘起來;但既然諾亞說了,只是作爲象徵意義的訴求,那就沒有問題了。歸根結底,我們不能爲了勝利而犧牲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