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鈴葉煉成後三日,緝熙便出發前往天外天了,這次青葉因着要準備授葉大典之事倒也沒有傷心太久。

澤承禮上,待諸位天神祭出金鈴果,參選的小仙需以仙力催動金鈴葉,金鈴果感應其靈力之後便會做出選擇,最後金鈴葉與金鈴果合二爲一,成爲一枚完整的金鈴。因此數千年來,澤承禮之前都需將金鈴葉提前交到小仙們的手裡,讓其能提前熟悉並且能夠熟練的以仙力操縱金鈴葉。這授葉大典便是澤承禮二十一日之前公佈參加澤承禮的小仙名單並授予金鈴葉的一個儀式。其實前四次的授葉大典都是澤承禮前三十日,到了小天帝玄光即位後,因着要在金鈴葉上加上一個禁制,因此日子又往後推了數日。

青葉緊等慢等,總算是等到了授葉大典這日。

距離大典的時辰尚早青葉就急匆匆地出了常青將軍府,今日除了領回金鈴葉外,還有兩件要緊的事。其一是要找月老和那子木小仙算算賬,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可以目睹伏魔將軍的真容了。因着先前與緝熙已暗自籌謀好,青葉反倒是希望此次澤承禮落空,所以對於領不領金鈴葉她反倒沒那麼上心,倒是後兩件,隨便哪一件都讓青葉期待不已。於是,她顧不上等要同去的父母,自己一個人就迫不及待興致沖沖地往大典現場趕去了。

今日真算得上千年來天界最熱鬧的日子了,儘管這只是在給澤承禮預熱,但等青葉到達大典現場時,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各路仙神了。

青葉思忖着,先要趕在大典之前把第一件要緊的事給辦了。於是她目標明確地在茫茫仙神中搜尋着那一老一少的身影。找了幾圈卻始終連月老和子木小仙的半分影子都未見到,青葉嘟嚷道“想來也還是,那老頭架子足的很,定是踩着時辰纔會到。但今日這賬肯定是要算的,待會大典上需得把那子木小仙給盯牢了。”

“青葉姐姐!”正當心裡盤算着,伴隨着一聲呼喚,青葉的肩頭被誰從後面拍了一下。待青葉看清來人,好傢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這不正是顯了仙身的子木小仙。見他如今神清氣爽的歡樂模樣,青葉越發火大,黑着臉朝着他的頭就是一掌,“你這小仙,我正要找你算賬,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子木小仙生得白淨,此刻氣色也好,一張臉紅撲撲的,被青葉打了一掌也不生氣,反倒笑眯眯地問道:“怎的三年未見,這一見面青葉姐姐倒先打上我了?”見他笑得滿臉的無辜,青葉白了他一眼,嗔怒道:“你倒是未見我,可我這三年來卻是日日見你的,不僅見着你,且每日還去那天泉打水來澆灌你呢!”

子木小仙方纔紅撲撲的臉此刻更顯得紅了些,羞澀地回到:“子木此番正是要來感謝青葉姐姐的,這三年幸得姐姐照撫,子木感激不盡。”

見他已經躬身行禮,青葉連連彈開,制止到:“可別,明明是你與那月老連手誆我,這一拜,我可不受!”

只見子木小仙方纔羞紅的臉此刻又急得漲紅了,連連問道:“姐姐這是何意?”

“你這小樹精,倒會裝糊塗!起初我以爲是我連累你被月老打回了原形,這才心甘情願去和鈴殿照料你的,卻不曾想,你一老一少竟唱了出好戲!哼!”見青葉是真的生氣了,子木小仙心中一緊,但又着實疑惑,便正色問道:“唱了齣戲?子木實在不知姐姐指的是哪番?”

“你敢說月老把你打回原形不是爲了此次的澤承禮?”青葉一語點破!

聞言子木小仙倒是舒了一口氣,臉上又恢復了笑容,解釋道:“原來姐姐是爲這事兒生氣。那姐姐着實冤枉子木了。那日我與姐姐偷偷定了凡人公主和戲將軍的姻緣後,第二日月老確實很生氣,又因着子木打死不願供出姐姐來,月老震怒,在探查了子木的記憶後便真真將子木打回原形了。這隨後三年發生了什麼,子木便不得而知了。直到數日前,月老恢復了子木的仙身,才向子木道出了緣由。”

看青葉一臉疑惑,子木繼續說道:“子木此次因禍得福,還得感謝青松神君呢!”

這下青葉更摸不着頭腦了“此事又與父親有何關係?你快快與我說來!”

子木得令便抓緊向青葉說明來龍去脈,原來那日月老懲罰子木是真,只是青葉父親青松神君得知之後覺得那事錯在青葉,便好言勸了一勸,順帶着提了三年後澤承禮之事,建議可先不必將子木恢復仙身,倒是可以選一處靈氣深厚的地方種着,一方面可以藉此機會幫助子木小仙提升一下修爲,另一方面也好敲打青葉一番。兩位尊神都覺得這是一個鍛鍊後輩的好機會,於是一拍即合,所以纔有了青葉經歷的那麼一出。

“這般說來,我倒是當真錯怪你了。”青葉語氣顯得柔和了一些。

子木連忙賣乖:“儘管此事子木先前並不知情,但無論如何,三年來姐姐的細心照撫是真,因此姐姐還是該受子木一拜的!”說着,便又向青葉拜了拜。

見他如此乖順,青葉自然是不好再拿着一張生氣的臉,但這事自己終究憋屈,便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敷衍道:“行了行了,你且退下吧!”說完便徑直走開,不再理會這機靈小仙。

又在廣場上隨意逛了逛,眼見廣場上的仙影越聚越多,青葉估摸着時辰也差不多了。果然片刻之後,一陣厚重悠揚的鐘聲在廣場上空響起。方纔還隨意站着的各路仙神便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不一會便齊整地在廣場之上排列好了。

廣場中心八十一級臺階之上有一方高臺,高臺正中心又有一圓臺,這便是之後澤承禮舉辦之地。此刻天界足七千歲的小仙們皆恭恭敬敬地立於圓臺之上。前來觀禮的仙者依着自己熟識的小仙所處的位子,皆分散在四方臺階之下翹首而望了。伴隨着一聲龍吟,一條金龍從空中飛馳而過,在圓臺正東方的位置落下後隨即變化成一張金光閃閃的龍椅,椅背上已然靜止了龍頭瞪着銅鈴般的雙目尤顯得氣勢十足。待龍椅出現後,圍繞着圓臺又有三排座椅顯了形。又一聲鐘鳴,每把座椅前皆由一位天神顯了神蹤,青葉看到父親此刻也神色肅穆地立於龍椅右側第二的那方木椅前,但唯獨那尊龍椅和左側第一方木椅前還空空如也。

授葉大典還未正式開始,圓臺之上一衆小仙神情之中既顯期待又見忐忑。青葉此刻也很緊張,但她的不安與其他小仙不同,因着有緝熙這個靠山,她老早便知道自己被金鈴葉選中,今日只需安心等着拿回金鈴葉便好。她此刻的忐忑,全然是因爲大典即將開始了,可那傳說中的伏魔將軍還未顯神蹤,青葉一面期待着,一面又擔心自己白期待一場。正當青葉滿心糾結之時,第三聲鐘鳴響起。

伴隨着這第三聲鐘鳴,龍椅右側第一方木椅前的尊神緩緩走向前,正是那維禎殿裡的彌禎神君。待鐘鳴消失之後,彌禎神君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禮始!正衣冠!”

待衆仙神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彌禎神君的聲音又一字字傳來:“恭迎天帝!”

一衆小仙連忙撫莘低頭,只見正東方金光一閃,小天帝便立於龍椅之前了,青葉偷偷用餘光往天帝身邊瞟了一眼,一襲灰色的身影靜靜地立於方纔的空椅前方,青葉感覺自己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只可惜此刻只能低着頭。

“拜!”彌禎神君擲地有聲的聲音響起,衆仙神朝着天帝的方向,三十五位上古尊神和新晉十二位天神撫莘行禮,圓臺之上一衆小仙皆整齊地屈膝跪拜。

青葉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一見伏魔將軍的尊容,但苦於禮還未行完。

“再拜!”

那襲灰色身影在青葉眼前閃了又閃,青葉心中急了又急!

“禮畢!起!”

終於,可以擡起頭來了。可結局又讓青葉大失所望,想來知道這伏魔將軍已然出關的消息的小仙爲數不少,此刻大家似乎都迫不及待的向前方望去,奈何青葉身處方陣中心,又奈何她個頭不高,着實被前面的一衆悄悄踮起腳尖的小仙擋得嚴嚴實實。

青葉想着,這伏魔將軍萬萬年來首次出關,想必是要好生被介紹一番,也是定要讓小仙們參拜一番,最後還要對小仙們訓誡一番。這樣方纔能顯出其尊貴崇高的身份。那青葉便可以瞅的機會將他好好看上一看,將他的聲音用心聽上一聽。

“授葉大典現在開始!”當青葉這般美美的盤算着,那頭彌禎神君的聲音卻這樣傳來。青葉十分沮喪,今日兩件要緊的事,到此刻,竟然一件都未如願!何其悲哉!

因着這般的心情,隨後彌禎神君引經據典說了許多吉祥話青葉一句也未聽進去,直到東南方向一面四四方方明晃晃的幻靈鏡出現在半空青葉纔回過神來。

這授葉大典之上,幻靈鏡可謂是授葉的主角。

授葉開始之後,小仙走到幻靈鏡前,鏡中會顯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如果片刻之後身影消散,說明這位小仙並無機緣參與此次的澤承禮,相反,如若鏡中模糊的身影逐漸轉爲清晰,那麼,這位小仙就該樂了,因爲下一刻,幻靈鏡中一片顯着這位小仙姓名的金鈴金葉便會緩緩飄出。

這不,授葉進行到一半,半數小仙便因着幻靈鏡中不同的影像顯出不同的姿態來。有的垂頭喪氣的走下了高臺,有的,拿着金鈴葉向天帝及諸神行過禮後便興沖沖地轉到方陣西面候着了,因着參加澤承禮的小仙悉數公佈之後,天帝會有一些事項需要說明,此刻已被選中的小仙只能暫時壓着滿心的雀躍,不能及時跑到親友身邊慶祝去。

趁着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到幻靈鏡上時,青葉終於有機會去把那伏魔將軍好生瞧上一瞧了。但因隔得太遠,他的容貌青葉看的不是很真切,相反從那襲灰色身影上傳來的清冷氣息,隔了這麼老遠,青葉還是能夠清晰的感受到。

“下一位,常青將軍府,青葉!”

正當青葉愣神時,彌禎神君便喊出了她的名字。

“常青將軍府,青葉!”

當彌禎神君第二次喚着青葉的名字時,她才急匆匆的從方陣之中跑了出來,伴隨着身後那竊竊笑聲,青葉彷彿感受到了從父親那個方向投來的凌厲目光,其中那一絲殺氣嚇得她不敢擡頭,待衝到幻靈鏡跟前才急急停下腳步,好在後續一切順利,青葉看着鏡中清晰的自己暗自想着,要是方纔一個身形未穩住將這幻靈鏡給撞碎了,想必今日自己就要命喪當場了!

隨後一枚金鈴葉從幻靈鏡中緩緩飄出,好在先前與緝熙日日用這幻靈鏡下棋聊天,對此鏡的奇妙之處已不足爲奇。此刻青葉倒是表現出難得的鎮定大方,待她雙手接過金鈴葉後,又徐徐走到天帝前方,躬身行禮,一氣呵成,她感受到天帝的一絲讚許眼光,父親那邊,目光似乎也柔和了許多。

待向天帝行過禮後,便是向諸神行禮了。

此刻,纔是真正的好時機,終於能把那伏魔將軍瞧個真切了!

當青葉緊着一顆心望向傳說中的伏魔將軍時,發現他正好也看着自己,青葉呼吸一窒,這副容顏,定是這天地間最好看的了。他的雙目如千尺深潭,波瀾不驚,只是在青葉望向他的一瞬間,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揚了一揚。

青葉不曾想,只因他那若有若無的一抹淺笑,自己往後的近千年,便陷入那一灣深潭之中,幾欲灰飛煙滅!